将军帐里有糖(32)

作者:一只甜筒

他说完这句话,终于从圈椅上起了身,略舒展了下挺拔修长的身姿,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跪着的那小兵梗着脖子,一副滚刀肉的样子,他看见那双不服输的眼睛,气就不打一处来。

到底在气什么,辛长星自己也说不清楚,想来不过是想她服个软罢了,她那张小嘴实在是能说,叭叭叭叭个不停,将他气的七窍生烟,也令他无从招架。

他不喜欢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更讨厌这小兵的油滑——没有心的人才擅长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

青陆被他那句“你太让我失望了”,砸了个满眼懵。

怎么就让他失望了?

她愕着双目,刚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大概将军不想再同她说话,已然将目光投向了众兵士。

“袍泽之谊,视同拱璧。”他声线寒凉,将眼眸投向了四十余名兵士,“列位都是栋梁之才,万莫学那等绝情寡义之人。”

青陆跪在一旁,身子又被这句“绝情寡义”砸矮了几分。

辛长星言罢,目光丝毫未落在青鹿身上,一个转身,提脚便走,身后便有一串子将官跟着去了。

青陆懵头懵脑地跪在原地,听见营将说了句散,四十余兵士便都慢慢儿地散了,毕宿五也茫然地跪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青陆。

“你为啥要谋害我这条鲜活的性命?”他嘴角颤抖着,红着一双眼睛,控诉青陆,“我和你虽不是打小一阵儿长起来的,好歹也是一个庄子住着,何至于要我死?”

青陆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滚,抬头见营佐郭守带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负着手走了过来。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今儿这事儿办的实在不厚道。”他愁眉苦脸地给青陆下定义,“我单知道你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竟还不知你还是个不讲义气的人,作孽啊,竟然把你这样的人给招进来了。”

他叹了口气,好像很是发愁的样子,“今儿你命大,大将军没把你法办,可营有营规,不得不罚,今夜你二人就去敲更巡营罢,敲一个月!”

郭守说完这句话,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说呢,亥时二刻点卯,这小兵并未迟归,可行军打仗,人人都要有时刻不离营的警惕,说对也不对,这小兵今夜点儿背,撞上了大将军的枪口,也是命里该的。

至于敲更,不过是拿着更鼓梆子,按着时辰四处巡着,敲更罢了,也算是从轻发落。

青陆叹了一口气,叩首行礼。

郭守摆摆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毕宿五哭丧着脸委顿在一边儿,到底是捡回来一条命,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办呢,既然这样了,那就好好的敲更巡营罢。

眼下才刚过一更,还有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四更,青陆同毕宿五回了各自的住处,略略休整一番,这才往更房去了。

如今是七月,晋地正逢雨季,青陆同毕宿五刚在更房里绑了额带,领了锣和梆,脚刚踏出去第一步,雨点子就稀稀落落地砸了下来。

俩人哪里有挡雨的蓑衣,只得硬着头皮去敲更,他们只需在工兵部巡逻,故而范围也不过十二个小旗,倒也轻松。

因天上下着雨,俩人只得一人敲锣,一人打梆子,扯着嗓子喊:“小心提防,安不忘危!二更喽!”

这样一路念过去,两人被淋成了个落汤鸡,瑟瑟发着抖回了更房,青陆寻思着这样不成呢,把晚间那一壶酒,和毕宿五一人一半,尽数灌进了肚子里,全身便暖和了起来。

青陆酒量虽好,到底是喝了一斤,情绪还是高昂了起来,在更房里迷瞪了一会儿,见沙漏虚虚,子时快到了,这便同毕宿五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更房,两人中气十足,一路喊过去:“平安无事,三更喽!”

夜色在雨中愈显婆娑,大将军的营帐搭在丙部不远的洼地,帐外有一盏昏昏的灯,在小窦方儿的手里提着,辛长星站在灯色里,有些愁绪的样子。

“方才那声儿,小的也听着了,像是打更鼓的。”小窦方儿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心里也在琢磨。

辛长星摇了摇头,觉得实在不像。

平时夜间的更声,有着自己的规律,叫更的声音更是清亮绵长,绝不是今夜这种鬼哭狼嚎的声响。

他每夜都等着子时那一场痛,故而对夜里的声响极为敏感,来这右玉营五日了,除了夜夜遇见那疑似成精的郑青鹿,打更人的声音他还是熟悉的。

“还未到子时,如何这更声就起了?”遥遥地,那鬼哭狼嚎的喊更之声又响起来,直刺耳膜,让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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