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178)

作者:一只甜筒

窗边那人闻声转过头来,金芒跳动,落在他的发间侧脸,令他多了几分温润明朗的气息。

左相玉显然有些意外,眸中装了素衣的少年,眼神便温柔下来。

“……京中无事,便来的早了些。”他是个温润的人,此时面上挂了些许的歉意。

青陆一向对左相玉心怀感激,此时见他有些歉疚,忙摇了摇手叫他不必在意,自己则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听说您封了义安侯,都不敢给您下帖子了!”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都是丙部的弟兄,我还怕您不来呢。”

左相玉笑着望住她:“同袍之谊最是珍贵不过,怎能不来?”他顿了一顿,“自从牙狼关一别,也不知你的去处,攻城那夜才知道,你竟然在帝京,还认回了亲人。”

攻城那一晚,小小的士兵穿的像个铁球,活泼跳脱的被抱上了大将军的马,他默然骑行,心腔里满是酸涩。

“甘老将军乃是咱们右玉的武神,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未曾想你竟是他嫡亲的孙女,当时在部营里,未曾对你多加照顾关爱,这是我的疏忽。”

青陆吐了吐舌头,有些难为情的样子,“……那时候有不得已的苦衷,您送过我衣裳,给我送过粥食,还替我收拾了欺侮我的人,已经是最大的关爱了,再者说了,我这小旗还是您提拔的呢!您想啊,从军打仗当工兵、还抓过细作,这世间,哪一个女子能有我这般潇洒的经历呢?”

左相玉笑意在眼中蔓延,他有些感慨地点了点,望着眼前这张鲜润饱满的面庞,一阵酸涩再度涌上。

若是他能够再主动一些,会不会未来同她共度一生的人,是他呢?

他不敢再想,默然地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桌上取了一件以锦布包裹的物事,细细拆开来,是一件以木头所制的鲁班锁。

“这是我亲手做的六子联方,双手拆解,可得无数形状。”他细细为她解释,用手来做演示,“其中玄妙不可宣言,只要掌握要领,其乐无穷。”

青陆果然爱不释手,细细嗅了一下,只觉得木头天然的香气扑鼻而来,使人心旷神怡,她把鲁班锁拿在手心里,笑的甜蜜,“参将大人有心了,我得还个什么礼呢?”

左相玉笑的温润,摇手说不必。

青陆却说不,“您送我这么好玩儿的玩意儿,我总不能落下风呀,您吃罢了酒席回府等个三两天,我一定还个绝妙的礼物给您。”

她歪着脑袋的样子实在可爱,左相玉心中微动,眼眉便染上了笑意。

六子联方在她的手里拆解,青白如玉的纤细手指像是在拨弦,怎么会有这般无一处不美的女孩子呢?

人的一生,不就如这六子联方一般,有着无数拆解的方儿,每一步,都将拆解成不同的形状。他与她无缘,却不强求,静静地、远远地看着,便心满意足。

青陆这一厢同左参将相谈甚欢,养心殿里却乌云密布,低气压笼罩在每一个侍立的人身上。

窦云站的笔直,像个蜡做的将军,大气不敢出。

这里同以往他们所经历的所有都不同。

营帐虽肃杀严峻,可到底是牛皮做的,还有几分柔韧,战场虽硝烟弥布,可到底有武艺傍身,尚能脱身,这养心殿就不同了。

殿宇高阔,抱柱粗壮,头顶是磅礴的灯,脚下是光滑的木质地板,无一处不坚硬,无一处不严峻。

窦云偷偷觑了那长案后的年轻帝王,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催的,怎么就轮到他来回话了呢?

脑子里回响着陛下方才的问话:“姑娘今日有没有想我?”窦云硬着头皮向上禀告,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栗。

“……姑娘,昨儿去游湖,今儿……”他向上偷偷觑了一眼,只见皇帝停了笔,一双星眸望住了他,静静地听着下文。

“今儿姑娘晌午头去了缎子街,买了一小车的礼物,打算送给工兵营丙部的弟兄们。另外,姑娘在朝雨楼,碰上了义安侯,两人粗略聊了几句,义安侯送了一套六子联方给姑娘,姑娘瞧着很是高兴的样子,一直拿在手里把玩……”

辛长星在案后蹙起了眉,眼梢带了几许的疑惑,“你是说,她并没有想我?还抽空同左相玉见了个面?”

眼见着窦云艰难地点了点头,辛长星把手里的那杆天子万年笔一撂,墨点子就甩了一些在手上。

“都是同袍弟兄,互相送礼也没什么了不得。”他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开始自我暗示,“从前她也送过礼,给我送的是用心缝制的布帽子,送给左相玉的,不过是镇子上称来的点心,谁在她的心目中最为重要,一看便知。”

窦云忙不迭地点头,狗腿子一般地附和着,“是了,您同姑娘,就是鹦鹉仙和走货郎的故事,您给鹦鹉仙吃糖,鹦鹉仙来报恩,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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