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重生]+番外(154)
既是要事,总该挑个隐蔽的地方。
于是他便传音过去:“你叫他到映日峰来寻我吧。”
映日峰是他们这一辈的禁忌,自映日死后便被他用结界封了起来,想来应该会安全许多。
顾陵来得很快,甚至伸手在那腐朽的门上敲了两声。沈长夜道:“你进来吧。”于是他便推开了门,灰尘在四周扬了一片。
“长夜仙尊,”顾陵深深地冲他行了个礼,“弟子回来了。”
沈长夜放下手中的的诗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道:“好,回来就好。”
他甚至没有问他跳下寒涧之后经历了什么,如今又是为什么活着,直截了当地说:“你这次来寻我,想必是冒了很大风险,说吧,你有什么要事?”
顾陵简单地向他转述了白裕安带来的消息,沈长夜没有震惊,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说泱泱众人,修真界,人界,妖魔二界,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奔走相忙,拼死拼活,到底在图什么呢?”
他迟疑地放下手中的诗稿,叹道:“清江和挽山,到底在图什么呢?”
顾陵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强行转移话题,问道:“长夜仙尊在这里看什么呢?”
沈长夜冲他扬了扬手,笑着举起手中诗稿道:“故人留下的笔墨罢了,如今不知为何,总喜欢念旧。”
顾陵凑近了一些,随便挑了一张来看,压在下面的诗稿倒是没有沾那么多灰,字迹龙飞凤舞,一看便知主人是个潇洒快意的性格。
沈长夜在一旁问道:“你可知萧宁为了寻你,抽干了寒涧当中的水?”
顾陵低低笑了一声,答道:“我知道。”
沈长夜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的态度,继续道:“你这次回到终岁山,恐怕过不了多久,萧宁就会知道你没死了,瞧他当时那幅情态,不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竟让你如此不要命——如今不想避着他吗?”
“我有事要做,为什么要避着他?”顾陵淡淡地回道,“我本就没打算避着他,他若认为我欠了他什么,寒涧边那一跳,也该全部还清了。从今以后我二人不过是路人而已,各为自己的追求,谁都碍不着谁。”
沈长夜道:“只恐怕你二人之间的羁绊没有那么简单,你不知他以为你死之后的情状,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放过你。”
顾陵转头笑道:“他若再像从前一样,我便再跳一次,总不至于还落在他的手里。等这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我一定远走高飞,永远离开他,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他说着,忽地移开了视线,去看手中的诗稿:“说起来仙尊可能不信,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为自己打算过,平乱以后若我未死,以后独身一人,闲云野鹤,想必会比从前快活许多。”
沈长夜阖首道:“你自己想开些,便是再好不过了。”
顾陵却端详着手中的诗稿道:“这可是映日仙尊的笔迹,我辈不曾见过他,见仙尊情状,可知是故人。”
沈长夜的眼神突然柔软了几分:“当初映日……也是个好人,但好人与坏人,往往只有一瞬的心魔之分。”
“这字迹与仙尊大为不同,诗句写得倒是有您几分风格,”沈长夜习一手工整的小楷,这字迹却是龙飞凤舞的草书,“看来是仙尊亲手教的。”
沈长夜罕见地笑了笑,整理好了手中的诗稿,放回了原位:“罢了,先随我到议事堂去罢。”
顾陵将手中的诗稿放回去,见沈长夜理得不慎仔细,有一张在其中弯折了,便将那一张抽了出来,刚打算放回去,眼睛扫过其中内容,不由打趣道:“这张倒是写的小楷,只是模仿得不像,反而有些奇怪。”
沈长夜顺手拿过了他手上那张,宣纸上字迹弯弯扭扭,似乎是努力地模仿他的小楷,却没有写好。即使如此,内容倒是清楚,他粗略地扫了一遍,面色突然变了。
“仙尊怎么了?”顾陵奇道,从他手中拿过了那张宣纸,只见已经有些泛黄发旧的宣纸上,写了一首词,是《章台柳》——
“临丘壑,惊秋鹤,昔有惊鸿来唱和。棹影依稀似旧人,水北癯渠生红萼。”
临丘壑,惊秋鹤。
沈长夜连着退了好几步,突然想起这首词原是他同映日一起写的。两人同游西洲,见癯渠之上红萼遍生,渠后丘壑上有几只洁白的仙鹤。
映日写了一句“临丘壑”,他便无奈地补了一句“惊秋鹤”,却死活都写不出下去。当时映日收了这张纸,道二人境界不够,等到千帆过尽之后再来补写这首词,想必会更好。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问映日如何才能千帆过尽,他道便从声名最盛之时化名下山,从头再来,想必必能有一番不一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