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番外(716)
大雪没有停下,齐延撑开了伞,将她搂在怀中,而后一起向着湖边走。
齐延先上了船,而后将手伸给她。沛柔一手挽了雪青色素面裙的下摆,一手被他牵着,跨上了甲板。
齐延一用力,她落到了他怀中,与他四目相对。幸而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茫茫大雪,四野无人。
齐延话之间的气喷薄在她耳边,“今这样听话,倒让我有些怀念昭永十七年的上元夜——便是那一夜,你其实心中也是想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即便周围无人,齐延的话,还是令她有些脸红。
于是她轻轻的踩了齐延一下,“你怀念从前,可是怀念我唤你‘登徒子’?”
齐延没有动,“也不知夫人是方才没吃饱,还是子实在太轻了些。轻如燕,也一如当年。”
沛柔轻轻笑了笑,齐延也就放开她,让她在船头的软垫上坐下,又自船舱中取出一条灰鼠皮毛,让沛柔盖在腿上。
自己撑开了桨,向湖心而去。
大雪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郑四周很静,只有船桨破水,和风帽被湖上的风吹动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延才停下来,自船舱中取出一壶酒,放在火炉之上。
他在沛柔边坐下,与她一起无声的欣赏着地大美。过了良久,他才道:“可惜金水湖上没有湖心亭,不然在亭中赏景,又是另一番趣味了。
沛柔轻轻笑起来,“纵是有湖心亭,也轮不着你了,你瞧,这湖上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芥舟。”
“每晨起都磨磨蹭蹭,已经用过了早膳了,还要再去吃一顿云吞和烧饼。”
齐延便道:“你这娘子,怎么话全无一点良心。难道我不是为了你?请你吃饭,还了这话等着我。”
“再,若不是为着今出门,你也不能起的这样早。来也是惭愧,当爹当娘的人,起的还没有女儿早。将来如何给女儿做榜样。”
“是是是,都是为了我。两碗云吞,两个烧饼,你各吃了一份半。可不是为了我么,若是我吃多了,变胖了些,是要不高心。”
齐延就伸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沛柔又道:“难得出门,就不能只谈风月,不谈女儿么?没有孩子之前盼着有孩子,一有了孩子,又觉得自己长了一辈,好像老了许多似的。”
齐延看着她,语气温柔,“不老,哪里老,你还不到二十岁呢,正是好年华。”
“再好的年华,若是和你一起老去,也不觉得可惜了。”
俄顷,大雪初霁,雾气渐渐散去,冬出于云层之后,洒下万丈金光。这便又与方才不同,地之间,只剩金银二色而已。
炉上桂花酒渐沸,齐延将它取下来,斟在犀角雕岁寒三友纹的杯中,与沛柔共饮。这酒和昭永十七年上元那夜他们喝的一样。
不过三两杯,酒意已经爬上了沛柔的面颊。她今裹的是银狐毛的斗篷,毛色雪白,并不太显眼,遮去了她的青丝。
偏她生的又白,脂粉未施,整个人几乎都要融进这湖光雪色中去了。
“此时酒意上涌,靥上生花,便又将你从这雪景中拉回来了。从前远在边,宛在水中央的美人,如今在我边,是我的妻子了。”
“当年清梦满船,我也曾以为,只是醉后的一点旖思而已。醒来只剩残灯纸帐,一片伤心。可原来我们不止同船共渡的缘分,梦醒之时,相伴的人还是彼此。”
沛柔伸出手去,轻轻抚去了他风帽上的雪花。
舟在湖上漂流,渐渐靠近了一艘画舫。齐延正要站起来把他们的船撑开一些,便看清了画舫之上的人。
“柯师兄,老师,今也有此雅兴。”
齐延站起来,拱手向着画舫上的人行礼。又伸手将沛柔搀起来,也看着她与他们问好。
“柯世兄,周老先生,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逢。”
柯明叙自然也站起来还礼。他尚在母丧期间,即便是大雪的气,亦穿着看起来十分单薄的粗布麻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柯明叙今看来眉宇间似乎有些愁思。
他从来都是如朗月清风一般的人,也生豁达,与周老先生很像,少有这样不开怀的时候。
若只是为母丧之故,应当也不会这样沉默寡言才是。
周老先生看起来很高兴,笑呵呵地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方才我还在想是谁与我为同道中人,原来便是元放。”
又对沛柔道:“五丫头,你祖母近来体可好?”话未完,先咳嗽了几声。
沛柔关切道:“祖母前几也如先生一般有些咳嗽,不过如今已是好了。我瞧先生面色不佳,近来可有延医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