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缸照+番外(248)
“茶是粗茶,却是我方才自己泡的,不妨也尝个野趣。”
沛柔就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茶碗。那
茶水还是滚烫的,她把茶碗拿起来,放在鼻尖轻嗅。确实只是一般的粗茶,仅仅有茶香而已,却另外透出青梅的香气来。
茶色也并不澄澈,她轻轻的吹了吹,就有杂质被气流裹挟着翻滚到了水面上来。
她却并没有犹豫,地尝了一口。
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只是比她平喝的略微苦涩了些,隐隐夹杂着青梅的味道。她用双手捧着茶碗,慢慢地把这一杯茶都喝完了。
“原来想再给你一杯的,可怕你赶路不便,还是浅尝辄止吧。”
柯明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因为上穿的是箬笠蓑衣而有所凝滞。
沛柔便笑道:“柯表哥好像很习惯这样装扮似的。”
柯明叙轻轻地笑了笑,“的确。有时候降大雨,老师反而会一时兴起,带着我去观察世百态。有些事,晴和雨看来是完全不同的。”
他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开始给他讲他的见闻:“城南有一贩,贩卖一些手工编织的草鞋等物,每饭时,都是他娘子过去给他送饭。”
“他时常和邻近的商贩抱怨娘子做的饭菜不好,可他自己每也不过挣几个铜钱而已,我原先并不是很看得上他。”
“后来有一次下大雨,我正好又碰见他和他娘子,他们只有一件蓑衣,一副箬笠,他却把这两件东西全给了他娘子。”
“等到了可以避雨的屋檐下,又十分关心地问他娘子有没有被雨淋到,十分关切的样子。”
“我忽然意识到,他平里的假意抱怨或许也只是他一种炫耀的方式,他其实还是很他的娘子的。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
沛柔其实并没有很明白柯明叙给她讲这个故事的用意,就只好迷迷糊糊的点零头。
柯明叙却忽然笑起来,饮了一口粗茶,“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故事?你不必明白,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深意。”
“只是我看你眉宇间似有忧愁,望着这滂沱大雨出神,想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而已。”
她每次遇到他的时候,好像确实都有碰见一些令她感到麻烦不快的事。
“从我第一次见你,每次遇到你,你好像都有很多心事似的。我不知道你又遇见了什么事,也无法替你分担,可人生许多事,都要自己想开些才校”
“不过我方才的故事确有其事,那个贩的摊位,就在城南的善堂附近。”
沛柔有些讶异,“柯表哥怎知我会去城南的善堂?”
柯明叙便道:“也是因为一场大雨。你还记不记得十月份你去善堂的时候,正好也是这样的气。”
“我和老师在善堂门口躲雨,偶然间看见你在里面,因为老师也在,我就没有进来跟你打招呼。后来我曾问过那里的孩子,他们你是常常会去那边的,你为他们做了很多事。”
沛柔也就低了头,微微地红了脸,“我虽然没有念过什么书,却也知道‘达则兼济下’的道理。”
“我也不敢自己‘兼济下’,只是借着家中的积累,略微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柯明叙只是笑:“也有大把的人和你一样,只因养在深闺,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问世事。你比她们已经强出许多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词,我却很喜欢东坡先生的《定风波》。”
柯明叙的声音很坚定,也很动人。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校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徐徐念来,令人有茅塞顿开之福
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茶壶中粗茶的香气在袅袅上升,这瓢泼大雨也仍然在无地落下。
她也很喜欢这首词,柯明叙也的确可以做词中这样旷达超脱的人,可是她却不能。
她上有两重家恨,如今又多了命之忧。但她终究还是很感激今柯明叙宽解之。
“我曾经有一位女先生,她家有千金积累,也并无丈夫儿女需要牵挂。我问她她为何不愿去做如词中这样潇洒旷达的人。”
“她告诉我,‘女子有女子应尽之事’。沛柔虽不如老师博学多才,这一句话却也能明白。”
沛柔在想,或许正是因为看多了世百态,他才能做得出那样的锦绣文章,最终赴了琼林宴,做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我只愿将来柯表哥能洞察世,实现宏志。既能够竹杖芒鞋,也能够名上琼林宴。燕梁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