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122)
如今的世道,京城里头对女郎们一般不会过多苛责,可未婚之时,便闹出了这样天大的丑事,什么爬墙幽会之流便也罢了,甚至越过了雷池!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文九娘了,便是整个文家,都会遭到牵连。
所以文侍郎对着女儿乃是千般万般地嘱咐,不许同外说出,便连她的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告诉,只告诉了文七郎一人。
文七郎是九娘的胞兄,听了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便气得要去找江熠拼命,到底是叫文侍郎拦了下来。
若是能够就此成全一段姻缘,那早些成婚,也能将这桩丑事敷衍过去。所以文侍郎没让儿子去找江熠的麻烦,而是寻了一个媒人,假借提亲之名,想要将此事瞒天过海。
可万万没想到,相府居然会……拒绝这门婚事!
文九娘是被江熠哄骗了去的,而今他拒绝了媒人的介绍,简直就是将文九娘在往死路上逼!
偏偏这时候,老天爷雪上加霜,文九娘竟是被查出了喜脉!
文侍郎心疼女儿,知道此事若是不能遮掩过去,必定会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因此一心为她寻觅,终于寻见了一名丧偶的江南富商。商人并不讲究这些,又身份低微,以文侍郎的地位将其操纵起来那是轻而易举。所以文侍郎便匆匆给文九娘订了婚,将婚礼留在了半个月后。
这样匆忙,的确是委屈了女儿……可又有什么办法!
文侍郎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他冲着裴云起连连拱手,又是心酸又是愤恨不已,“七郎那孩子最是疼爱妹妹,知道了此事后,难免有些冲动,谁知道……谁知道那江熠会这样歹毒,竟然连我的七郎都不放过!”
裴云起淡淡听着,闻言,只是道:“有何证据?”
文侍郎一怔,旋即才道:“您这是何意?”
“既然您家九娘子说,是江熠对不起她,那孩子也是江熠的,可这些全是一面之词,在江熠那头,他乃是一口否认了以上罪行,只说是文九娘请了媒婆上门来,他将其拒绝了,并没有说自己同九娘子的这么大的过节。”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撒谎!”文侍郎下意识说,“反倒是那江熠……他在京城里头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的话才不可信!”
江熠猛然翻了一个白眼。
江苒看见了,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件事儿,她还是信江熠的,毕竟以他缺心眼儿的程度,似乎对于男女之事都不太开窍,要说他有这个本事,去哄骗文九娘,也真真是高估他了。
可是吧,那为什么偏偏别人没事儿,就是他被选中了顶锅呢?
固然是那些加害之人不怀好意,可江熠的性子,也实在是太招这些妖魔鬼怪了。
江熠被她笑得恼火,杀鸡抹脖子地给她使眼色,表示对于江苒的幸灾乐祸的强烈谴责。
她实在是笑得太高兴了一些,以至于没能忍住,“噗哧”了一声。
声音不大,起码文侍郎没有半分反应,而裴云起却听得分明。
他平静地垂下眼去,见到她拖落在地的半片袍角。
那衣料名贵,色彩鲜艳,质地轻软又透气,乃是江南织造这一季呈上来的贡品的样品,若是得了贵人们的赏识,才会大规模地投入生产。
整个京城,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就只有递到皇后手中的两匹,一匹叫她自个儿留下了,剩下一匹,照旧是赏给了江夫人的。
而江夫人得了这布料,家中上上下下这么多的孩子,不是亲生的蒋蓠不必说,便是亲生的三位郎君,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能够用上这衣料的,不过江苒一人而已。
饶是太子殿下镇定自若,也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对方藏在这儿的缘由,很快就反应过来——苒苒是个聪明的孩子,明着问不出的缘由,她总要想办法另辟蹊径的。
这可真是……江苒干得出来的事情。
裴云起不由弯了弯嘴角,倒也不急着拆穿他,面上仍然淡淡,只道:“文侍郎可知道,万事万物,都要讲求一个‘证据’,您对江熠为人的看法,孤无法改变,可硬要指摘江熠欺骗了文九娘子,若无半分证据,也无证人,仅仅凭借一面之词,又如何取信于人。”
文侍郎不由冷笑了一声,只道:“此事不便宣扬,我又如何敢赌上女儿的清誉,为她讨一个公道?且不说江相之权势我无法与之匹敌,便是我为了女儿好,也断然不能叫此事流传出去!”
给一人定罪需要证据,但是怀疑一个人,只需要最信任之人的一个说法。文九娘不知道为什么,一口咬定此事是江熠所干,而那真正的幕后操手,想来便是摸准了文侍郎这个心态,知道文侍郎为了女儿,不得不吃这一通哑巴亏,同样的,江熠摆在那里,江相也不得不忍下众人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