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232)

作者:富茶礼

夜幕降临,圆月高照,藏蓝的天幕中布着几点星光,晚风宜人。

沈宴秋送完暗夜十八骑的人离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上的请帖,慢悠悠地往主屋踱。

隔着屏风,看到桌案旁的姜九黎仍维持着挺拔的坐姿,沉心静气地坐那儿处理公务,和她傍晚在院里透过窗案瞧见的一般无二。

啧啧感叹了下国家公务人员的繁忙日常,以及超于常人的耐力与持久力,原本往里屋走的步子转了个方向,改朝他那儿走去。

姜九黎处理公务时似乎更喜欢坐硬点的椅子,她那把专门定制的懒人沙发椅被搬到了书架旁,替用的是张黄花梨木椅,看起来线条硬硬的,十分板正,莫名透着点淡漠、生人勿进的气息。

沈宴秋自顾到软椅边坐了下来,她这些日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触到棉底的那刻,索性放软了身子,瘫了下去,一边打开请帖翻看,一边道:“晚膳还没用吧,我让婆婆帮你煮了碗面,一会儿端来。”

姜九黎闻言抬眸瞥她一眼,自满二十以来,皇嫂和皇姐时常引见闺中妙龄女子与他认识,像她这般没有礼数,毫无端庄可言的女子,当真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

说她邋遢吧,日子过得又异常精致,说她精致吧,可时时处处又显露出随性恣意。

“本殿不饿。”

姜九黎淡淡应了声,视线重新落回了公文上。

“我饿。”沈宴秋不咸不淡地接过腔,面上还在认真研究请帖的内容,随口来了句,“就当是陪我吃。”

姜九黎默了默,这回却是没再出声拒绝。

请帖上的措辞用的都是书面古语,不像沈宴秋平日写的白话,琢磨了好一阵儿,也没看懂到底聚的是个什么宴。想当初她还在现代时,语文文言功底就基本等同于零,高考时全靠其他科目力挽狂澜才能考上高校。而大启的字意许多都与她惯常的理解方式有出入,更是犯了难。

“诶。”沈宴秋叫了姜九黎一声,看得脾气都上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宴啊,怎么一会儿说辰时开始,一会儿又说什么戌时的。”

姜九黎执笔的动作轻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异常的缄默,又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不会看?”

他说这话倒也没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平日毒舌吐槽多了,用词也总会让人往嘲讽的方向想。

沈宴秋不开心了:“我要看得懂还用问你?没读过书不行?你还想瞧不起我啊?”

她这一连串的三个反问将姜九黎怼得没了声,慢半拍地想起当年若非她不识字,也难逃她母亲叛国的株连之死。只是他一直想着她能写那么多书,又能提出三十六计的妙策,以至于忘了这个事实。

默了默,没对上她的火气,缓声解释道:“月底是大启建国百年庆典,虽说边境大战在即,不宜铺张,但为了安定民心,经朝臣商讨,还是照例举行。辰时朱雀大街会举办游行礼,夜宴则戌时开始,在宫里。这宴请名单是礼部拟了交由皇嫂审查,你本该随沈侍郎从二等座,但皇嫂将你排去了上等,届时你便与我一同过去,跟在我身边便好。”

沈宴秋听他这么详尽的一番解释,这才瘪瘪嘴,勉强不再计较他方才的“得罪”。

正好婆婆敲门端面进来,沈宴秋让她放桌上,便将帖子放一边,走了过去。

看姜九黎没有起身的意思,又伏回案上写写记记什么,一边摆碗筷,一边道:“你那奏折总归是批不完的,索性先放放,面条凉了就没原先的劲道了。”

没什么深意的一句话,姜九黎却是听着歪了歪脑袋,看她。

沈宴秋垂着眼,睫毛落下来在眼底投下影绰的阴影,蜡烛的微光照在她身上,像副浅淡的水墨画。

她将筷子搭到他那碗上后,便自顾坐下来吃自己那份,老神在在。

也是,批完了这些,宫里还堆着数不尽的,倒不如把握些眼下所能得到的。

比如一碗热面,比如此刻的宁静与闲暇。

姜九黎将毛笔放回砚台上,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

沈宴秋将醋罐往他手边挪了挪,也不知他喜好忌口,就这么放着,任他加或不加。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吃各的面,慢条斯理。

连带窗外的时光都跟着缓了下来,月光流淌,倾泻一地银辉。

————

月末,夏季的余热散尽,秋季萧肃的凉风来临,建国百年庆典如期召开,如火如荼。

这日天微微亮,晨曦伊起,偌大的皇城便被街头的红幅彩帐、鞭烛炮仗渲染得热闹不已。

沈宴秋好些日子没回上泉苑,也没让心儿和婆婆看着,不去计较思考若是府里有人造访,发现一屋子人都不在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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