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65)

作者:骈屿

有人共度的苦痛便不觉得那般难熬。

一朵零散的小雪花旋转着由天上落下,恰好掉落在秘葵身上,又很快的消融在酒中。

宁姝抬头看天。

“下雪了!”瓷器们说道:“好久未看到雪了。”

年纪小些的瓷们惊叹不已:“这就是雪啊。”

宁姝抱着孔雀蓝釉罐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会是个好年。”

荀翊心里默默附和:是,来年一定是个好年。

宁姝由罐内取出一颗糖,放进嘴里抿了抿,轻笑着说道:“新的一年要甜甜蜜蜜的开始。”

她做了个深呼吸,仰起头,微微的眯起双眼:“下雪了。”

——

荀翊睁开眼睛,由床榻上坐起,稍稍稳了下心神,向外走去,戴庸连忙为他披上大氅。

殿门推开,一檐檐的朱墙碧瓦上,朱红的灯笼一个接一个连绵而去,雪已比方才深了许多,像细碎绵密的沙粒倾泻而下。

荀翊伸出手,几片雪飘飘洒洒,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雪了”。他轻声说道。

“皇上,外面天寒,小心着凉。”戴庸在旁提醒道。

荀翊突然转身,说道:“朕要出宫,你去准备一下。”

第30章

京城当中家家户户热闹喧嚣,但也总有那么几处例外,镇远大将军府便是其中之一。

偌大的府邸沉寂安静,只有门匾下悬着一盏单薄纸灯,天寒地冻,连只愿意扑身而上的飞蛾都无,愈发显得冷清。

青砖石板路上走来两个人,这一丝微弱的灯火便洒了过去,将他们的身沿缓缓照亮。

走在略前的相貌隽逸英俊,眼中无波,平直的嘴角没有半分弧度,和这冷清孤寂的氛围恰是相容,好像他便应当是在这里的。从许久之前,再到许久之后,踽踽独行。

到了门口,荀翊停下脚步,看着那盏纸灯上墨黑的“魏”字。

良久,他微微呼了一口气“叫门吧。”

“是。”戴庸走上前去,轻轻叩响门环。铜质的门壁发出嗡嗡的回响,盘兀不定。

镇远大将军府内的时光像是停滞了,亭台楼阁院景连廊俱都打理的整洁干净,梅花修枝山茶冷绽,雪片落在上面,倒有番香自苦寒来的味道。

只是,没有什么人气。

所有的房屋都安安静静,像麓战方休的战场。

荀歧州坐在府内祖祠里,面前是一排排阴刻的牌位,香火氤氲,沉着迟缓的向上浮去,将时间都拉的慢了。

“殿下。”老管事在门外低唤了一声,他年纪也大了,脸上有两块褐斑,皮肤松弛,但腰杆是挺的,眼睛是亮的。“有贵客。”

“贵客?”荀歧州微微愣了一下“哪儿来的贵客?”

老管事回道“是宫里来的。”

荀歧州脸色微缓,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站起身,拍了拍袍上的灰尘,又整了衣襟,说道“走吧。”

老管事跟了上去,他的一条腿显然有些不便,走起来高低不平,但速度却快,赶得上荀歧州。

荀歧州推开门,眼前人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方要跪下行礼,荀翊便开口道“今日算了。”

荀歧州笑了下,往一侧让了身子“陛下请。”

两人沿着连廊前行,桥下已无潺潺之鸣,水面结起了细碎的冰痕,雪花一层一层的铺叠下去,扶栏上已积了薄薄的雪。

“皇上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荀歧州开口问道。

“你向来最不耐烦回秦王府,今日又是除夕。”荀翊言简意赅的回道。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荀歧州习惯性的伸手刮了下鼻子,轻叹一声“是啊,除夕守岁,总是想着要和家人在一起。”

“朕也去给将军上一柱香。”

他言中的将军不止一个,而是很多。

荀歧州的母亲姓魏,乃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魏氏一门精忠义烈,由老至幼自小习武戍卫漠北。年纪大的没了,镇远大将军的名号便由儿子来继承,儿子没了,还有女儿,女儿没了,还有孙儿。

到了今时今日,竟只剩荀歧州这一个外孙来祠堂祭拜。

但只要仍有一个人在,魏府便在,镇远大将军的旗便也在。

到祖祠前的时候,荀翊肩上已沉了雪,他轻拂大氅上的毛锋,将它们尽数抖落。荀歧州递香给他,他恭敬的对着牌位鞠了三躬。

“皇上急着回去?”荀歧州开口问道,“不急就坐一会儿吧。”

说完这话,他似是发觉自己有些越矩,连忙正色“微臣的意思是……”

“不急。”荀翊似是并不将这当回事儿,只说道“再坐一坐。兄长也不要这般多礼,像之前一般便是。”

“那……”荀歧州眼睛一亮“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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