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无波澜的眸子立刻涌起各种各样的情绪。

浮庭钰和苏故眠谈完话后，带上面具，十分低调地走在长街上，想在途中买些东西带给顾朝暮和顾南煊，不料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空砰的炸开一朵烟花。

还没有夕阳西落，就已经有熊孩子在街上乱窜，顾朝暮思绪千回百转，抬手指了指旁边幽静的小巷。

和浮庭钰走到一起的时候，总会被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安神香的味道给弄的平静，顾朝暮感觉着心烦意乱的情绪渐渐消退，才问：“去魔族，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们的交易内容了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早在听顾南煊说了后，顾朝暮就知道，比其苏故眠的情报网，浮庭钰安排在魔族的间谍，应该会更早把消息传给他。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浮庭钰笑笑，手里捧着的糖炒板栗有点烫。

他递过去问：“吃么？”

顾朝暮不太喜欢吃甜口的食物，但此刻浮庭钰看着她，略微犹豫过后，还是伸手拿了一颗栗子出来。

浮庭钰把栗子抢过去，袋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开始给她剥。

刚刚炒好的糖炒栗子散发出甜甜的香气，顾朝暮是第一次吃到别人给她剥的栗子。

“我确认了南煊的身份。”栗子皮被某位没有公德心的殿下随手丢弃，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顾朝暮想去踢石子的脚一顿，抬头看着浮庭钰，眸底是一片血色。

浮庭钰轻轻说：“他是女魔尊的死前封印在玉髓里的孩子。”

顾朝暮脑子里的弦砰一下断了。

捏了捏手骨，无意识。

浮庭钰慢慢将事情的全部都说给她听。

顾朝暮回忆当时她的血滴到玉髓上打开空间禁制——那是契约法器，法器认主，当时，顾南煊小小的模样就跟个被包裹的蚕蛹，在她好奇的触碰下，才从里面脱落出来。

虚幻之曈的修炼，就是从那个时候被打断的吗？

顾朝暮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脑袋嗡嗡的：“那……我得把他送回魔族？”

怎么会舍得………

顾朝暮咬了咬唇，神情十分冷肃：“得送回去。”

“阿暮，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保住他的命的。”浮庭钰看她的模样，有些心疼，“你舍不得……”

“我舍得！”

顾朝暮抬头看着浮庭钰，脸色前所未有的狰狞：“最好的办法不就只有这个？”

浮庭钰无话可说。

他知道顾南煊对顾朝暮是一个努力活着的寄托，所以在确定苏故眠跟魔族反叛军毫无联系，甚至是站在他们这边时，他已经让苏故眠去想其他办法了：“阿暮，这事你要是和南煊说，他不会答应的，所以，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顾朝暮冷笑：“我怎么信你？”

明明每次，都在欺她瞒她。

浮庭钰垂着的眼里无比心疼。

之前面对母亲的尸体时，她尚且显得泰然自若，而这一次，是真的慌了。

顾朝暮的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觉得是自己害了顾南煊，又舍不得他真成为魔族想要的杀神，那注定是一条白骨累累的不归路。

是生是死，怎么办呢？

浮庭钰看顾朝暮精致的眉皱着，悲凉的神情无以言表的诉说着她的慌张，他知道自己的保证没有说服力，但他必须让顾南煊留在顾朝暮身边。

因为，魔族培养的杀神，并不是语言里轻描淡写的略过那么简单。

虚幻之瞳是流传在魔族古籍中的一件法宝，到了女魔尊这一代，才终于大成——眉心中间的第三只红色异瞳天眼。

她身前，已是杀神降世，死后，竟然将虚幻之瞳的种子埋在了她的儿子身上！

处于幼年时的杀神聪慧异常，实力强悍，神志却会受到极大的破坏，记忆里便是终年噩梦缠身，且情绪极易失控暴走，久而久之，分不清噩梦和真实，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疯子……

等同一个诅咒。

女魔尊狠心，用天罚做赌，创造顾南煊，让他继承杀神之位，是为了百年之后，让他带着魔族找神族复仇吧？

可他，只是个孩子……

浮庭钰看顾朝暮眼睛里狰狞的狠光，他也气得双目赤红。

两人静默无言地对视了半响，涌进巷子里的晚风卷过顾朝暮的衣角去触浮庭钰的手，森冷的寒意在两人之间翻滚，顾朝暮缓缓吸了口凉气：“你向我保证。”

保证顾南煊不回到魔族也会万无一失。

浮庭钰轻轻一笑：“我保证，要是不成，提头来见！”

顾朝暮看着浮庭钰，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忽悠闪过去一点爱意，然而很快平息，化入一汪平静的秋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