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76)
梁稷唇角噙了几分笑意,还待再开口,突然顿住,回过头看向门口,下一刻瑞银端着新沏好的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先给荣焉倒了一杯,见荣焉点头,似乎多了一点底气之后,又倒了一杯放到梁稷面前:“梁将军,您请用茶。”
荣焉端起茶盏徐徐喝了一口,突然叫住了正待退下的瑞银:“把前几天从魏运来的新茶拿出来吧。”他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朝着梁稷看了一眼,“他不喜欢喝这种。”
瑞银瞪大了眼,不知是讶异荣焉居然舍得将新茶拿出给梁稷,还是讶异他居然知道梁稷的喜好,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抱着托盘退了下去。
荣焉话说出口,梁稷就勾起了唇角,露出了笑意。他盯着瑞银离开的身影看了一会,扭过头看向荣焉:“他现在倒是彻底拿你当了自己人,连话都不跟我再多说一句。”
“他是怕你找他算账。”荣焉淡淡道,“说正事吧,纪王殿下让你问我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是你接下来的打算,其实就算不问,也猜的到。”梁稷摩挲着手指,微沉吟后抬头,“我想先问问,魏国现今的状况,你在其中助力了多少?”
荣焉抬眼与他对视,目光平静,却并未直接回答梁稷的问题。
梁稷也不急,他徐徐喝了口茶,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皱了下眉,而后继续道:“前世我对魏国关注不多,很多事却也有所耳闻。荣玄靠着世族的支持才坐上了这个位置,虽然他不甘心被他们所掌控,一心想要夺回皇权,某些手段上虽然急躁,却不至于愚蠢到任由矛盾激化。”
他坐直了腰背,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荣焉:“而这一世,却好像在背后有一只推手,一点一点将局势变成了今日这个地步,可能连荣玄自己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一切会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荣焉微抿唇,许久开口道:“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也并未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他先不信任世族,在朝局尚未安稳的情况下,执意开恩科,重用寒族士子,侵犯世族利益;也是他,在当日欲害我而失利之后,将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方渠推出来承担罪责,虽然他日后自有打算,但也难免让人寒心。”
荣焉微垂眼眸,回忆起重生以来种种事情,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方渠跟随荣玄多年,对他了解颇多,模仿他的字迹,伪造一封手谕并不算什么难事。荣玄此刻大概已经知道究竟是谁假冒他的名义杀了那个世族子弟,只可惜,他已经自顾不暇。”
梁稷看着他,突然道:“所以,是你让方渠动手杀了那个世族子弟。”
“是。”荣焉冷然道,“他自恃有家族支撑,视律法于无物,因为一点小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将那个可怜的新晋进士活活打死,一杯毒酒也算是便宜了他吧?”说到这儿,他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荣玄前世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吗?他将那个世族子弟释放,而那个子弟的侍卫却成了凶手,被处以极刑后,曝尸街头三日,以儆效尤。”
荣焉的双眼隐隐发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个侍卫,就是李页,而那一日,他甚至都没当值!”
“荣焉……”梁稷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荣焉却只是在脸上抹了一把,面色便平和下来,淡淡道,“所以,你还觉得我是滥杀无辜吗?”
“我从来不觉得你会滥杀无辜。”梁稷轻声道,“纵使这一世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你看起来也有了很多的变化,但是……在我心里,你与前世并没有什么不同。”
荣焉微微瞪圆了眼,而后缓缓垂下眼眸,眼睫轻颤:“你错了,梁稷。”他转过视线,目光深深地与梁稷对视,“我早已不是前世的荣焉了。”
梁稷微沉默,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荣焉咬了咬下唇,想要再开口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瑞银端着新茶进来才打破了这二人间短暂的沉默,他把新茶又给这二人添上,而后便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梁稷轻轻喝了口茶,表情微凝滞,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荣焉,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魏国的那些世族素来各怀鬼胎,极少有齐心的时候,这次能够一同站出来反对荣玄,背后是有人在刻意煽动吧?”
“淮安侯世代居于陵州,根基极深,在世族之中也颇有威信,若是没有他鼎力相助,我也不能这么快就得手。”荣焉道。
梁稷微蹙眉:“这个淮安侯,我也有所耳闻,前世他与荣玄的关系颇为融洽,这一世他却如此轻易地帮你对付荣玄……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太过轻信,以免到最后被他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