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15)
虽然都住在一个驿馆里,那日之后,二人确实没再见面,方渠消瘦了许多,不知是不是也无法适应陇城的气候,一张脸比荣焉这个病人还要白上几分,瞧着荣焉走到自己面前,他微微皱眉,侧目看向一旁,并不理会。
荣焉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朝着几步之外传旨的人看了一眼,凑近了方渠低声道:“方大人,你说我那日的预测会不会应验呐?”
方渠抬眼看向传旨的人,而后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脚面,沉默不语。
荣焉看着他的样子,勾了勾唇,扫量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使团众人,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荣玄这道圣旨啰嗦至极。
长篇大论表达自己的震怒,话里话外表明了自己对“假冒质子”一事毫不知情。免去方渠这个罪魁祸首所有职务,即日押送回魏国交由大理寺审问。使团其他人也都受到牵连,贬职罚俸无一幸免。
在场诸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除了荣焉。
圣旨的后半部分全是对荣焉的安抚,在诸多担忧关切的话后,以荣焉为使团的负责人,代表魏国完成之后的朝贡。
荣焉磕头领旨,脑海中浮现出荣玄写这道圣旨时不情不愿的样子,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圣旨宣读完毕,使团的人纷纷散去。
“方大人,”荣焉将手里的圣旨抛起,扭头看了一眼刚刚被戴上枷锁的方渠,收回视线时刚好接住圣旨,“我预测的可还准?”
方渠终于瞧了过来,他动了动被禁锢住的手腕,目光紧紧盯着荣焉:“你以为摆脱了使团的人,从此躲在徐国就高枕无忧了?”
荣焉晃了晃手里的圣旨:“方大人这话可太不讲理了吧?难道是我自己想背井离乡躲来徐国从此看人眼色过活吗?”
方渠看了他手里的圣旨一眼,突然向前走了几步,直凑到荣焉面前,压低声音道:“是不是你自己想来徐国你心中有数。以前只要你安守本分,陛下是会让你活下去的。现在是你给自己选的死路!”
“方大人,”荣焉歪头,笑得天真,“那你觉得我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安守本分?”
见方渠迟疑,荣焉收敛了笑意继续道,“荣玄之前不杀我到底是因为不想杀我,还是他眼下内忧外患没精力为了杀我的后续收尾?就算我夹着尾巴苟且地活着,将来某一日等他缓过神来,我随口无心的一句话,都可以成为他的杀机。既然都是死路,换个方向走走,说不定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生?”方渠站直了身体,眯着眼看荣焉:“现在杀你确实要费些功夫,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人活在世,难免有意外发生。而且今后你在徐国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宗室也没办法归咎给陛下,陛下可能还要谢谢你的成全。”
“那我倒是要谢谢方大人提醒了。不过,之前没出魏国的时候杀我那么容易,你们不是也没得手吗?我这人啊命硬的自己都料想不到。”荣焉笑眯眯地拍了拍方渠的手,“方大人还是回去想想,怎么面对大理寺吧,你说,若是宗室借题发挥的话,荣玄还保不保得住你呢?”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回身塞到几步之外的侍卫手里:“二位,看在我的面上,回去路上要对方大人多加照拂呀。”
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伸手收了那个钱袋。方渠朝着他们二人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拍过的手,手掌握紧成拳,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荣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人一路出了驿馆,唇角的笑意慢慢淡去,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圣旨,发出一声嗤笑,转身回了驿舍。
不知荣玄做了什么让步,徐国朝中对魏国“假质子”之事绝口不提,若无其事地举行大典收纳了魏国朝贡,还在当晚设宴武德殿,款待魏国使团。
荣焉换上了魏国朝服,在宫门前下了马车,被人引着往武德殿走去。
前世的时候荣焉并没有这个待遇,寿光帝对他这个失了势的小质子并不感兴趣,不管是朝贡大典还是当日的晚宴,他都没有资格出席。
他在徐国待了那么久,只进宫一次,再没能活着出来。
徐国的宫殿一如记忆里那般气势恢宏。
荣焉在武德殿门前顿住脚步,仰望面前高高的阶梯和巍峨的宫殿,还有在大殿门前不知在等候谁的梁稷。
除了白日在大典上偶然一瞥,荣焉又有好几日没再看见这个人,此刻天色昏暗,却仍能一眼就认出那个有些模糊却依旧高大挺拔的身影。
“瑄王殿下!”
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荣焉转过头,唇边浮现出几分浅笑:“纪王殿下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