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13)
梁稷请了大夫过来,又让人煮了清淡的热粥,和煎好的药一起送到房里,看着荣焉喝下。
梁稷当时可能只是动了恻隐之心,也可能是职责所在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于荣焉来说,却是在国破家亡被迫远离故土,受尽了冷眼与苛待之后,体味到的唯一一点温情。
梁稷……荣焉从回忆里回神,低低重复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这一世的梁稷再不会做这种事了。
幸好这一世的荣焉也不再需要那一点温情了。
房门蓦地被敲响,荣焉估算了一下时辰,大概是驿馆的仆役前来送午饭,他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才应声:“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软榻边。
看清来人之后,荣焉怔了一下立刻收敛了表情,冷淡道:“有什么事儿吗,梁将军?”
梁稷的目光落在荣焉苍白的脸上,眉头皱了皱,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派去南魏的人今晨抵达陇城,事情既已水落石出,玉牌物归原主。”
荣焉抬眼看着梁稷——明明还是记忆里熟悉的面容,关系却已迥然不同。
他轻轻笑了一下,伸手将玉牌接过:“这种小事,梁将军让护卫带过来就是了。”
梁稷盯着他摆弄玉牌的动作,突然开口:“你明知荣玄要杀你,当日逃脱之后为何还要到陇城来?”
荣焉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梁稷:“他嫌我碍眼想要杀我,我就逃得不见影踪,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让他如愿,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你是想借徐国之力帮你夺回皇位?”梁稷神色复杂,“先前故意诱得荣玄对你起杀意是为了构陷使团,从而脱离荣玄对你的掌控,顺利留在徐国?”
“看来梁将军那一日确实偷听了我们的谈话。”荣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过就像你说的,我要借你们徐人的力,巴不得你们知道的清楚一点呢。”
梁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费了那么大周章,就不怕一时失手,真的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自然怕啦。”荣焉眼波流转轻轻笑了起来,“但是这些跟梁将军有什么关系?我就算要求助你们徐人,也求不到阁下一个小小的右中郎将头上。”
话落,他又低头把玩起手里的玉牌:“梁将军还有事儿?”
“没有了。”梁稷看了荣焉一眼,转身向外走。
“梁将军,”在梁稷马上走出房间时,荣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玉牌,“你还记得先前捉到那个身上有相同纹章的魏国亲王的名字吗?”
“不记得。”梁稷回过身,直视荣焉,“怎么?”
荣焉凝视着玉牌:“这纹章是我祖父在位的时候开创的,是嫡长子身份的象征,整个魏国也就只有我父皇和我才用过,所以我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亲王胆子这么大。不过……我现在这个身份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将玉牌戴回颈上,荣焉眼底那一点困惑也跟着消散,朝着梁稷看去:“梁将军可以走了。”
梁稷出了门,一旁的护卫察觉他神色凝重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
梁稷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病的?”
“谁?”护卫愣了愣,而后回过神,“哦,您说里面那位小公子吗,晨起的时候他说身体不适,属下便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是他们魏人适应不了咱们陇城的天气,所以得了风寒,吃了药好生休养几日就好了,应该不会耽误正事,将军您不用担心。”
梁稷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知道了。”
梁稷走后,荣焉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前世今生的梦境里不知挣扎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点了烛火,床榻边还多了一只小泥炉,正小火温着一个瓦罐,随手掀开盖子粥香扑鼻而来。
荣焉一整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睡醒之后发了汗,流失的力气恢复许多,对着这么一罐寡淡的白粥也生起了几分食欲。
准备吃食的人十分周全,泥炉旁还有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两道小菜还有几块糕点,荣焉给自己盛了碗白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月明星稀。
梁稷照例在驿馆内四周巡视过,独自一人向驿馆走去,有马车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下。
“容之。”高淳掀开车帘,笑着打招呼,“上车?”
“没有多远。”梁稷施礼,回身看了眼不远处的驿馆,“殿下这么晚到驿馆去?”
“是,跟父皇商议了一些事情,要到驿馆见见那个魏国质子。”高淳顺着看了一眼:“那我同你一起走走。”
梁稷的眸光在夜色中闪了闪,而后应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