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105)
荣焉看了他一眼,也翘了翘唇角, 回了一个笑容。
就当荣焉觉得他本厌恶的场合, 他所讨厌的人也开始有些顺眼的时候, 一道绚烂的红光从他眼前闪过,他的父皇、母后……所有的人在突然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剩下荣焉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从那时起,荣焉就一直想回一次都城, 哪怕知道他梦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叛军所焚毁,这个心愿也从未忘记过。
梁稷曾跟他许诺,一定会让他达成所愿。可现在他终于站在这里, 已是隔世。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是难得的好天气。
荣焉靠坐在一座断墙之下,面前是满地的砖石瓦砾。他刚刚那句话说完,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重回都城是他的夙愿, 可是眼下真的回到这里,他却不知道要对梦里的那些人说些什么。离开的人对被留下的人或许有许多的叮嘱,被留下的人除了满腔的思念和痛苦,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质问他父皇将先祖留下的大好河山变成今日这般分崩离析可曾知错?问问他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幼弟是不是后悔生在帝王家?还有他母后……若是知道他前世的下场,是不是宁愿将他留在身边,好歹到了地下,他们母子还能做个伴?
就算问出口,终归没人能够回应。况且这些对现在的荣焉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断墙,伸手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地摸了摸,喉结微微抖了抖,终于又开口:“我过得挺好的,”
他重复了一遍,更笃定了一些,“虽然也吃了许多苦,付出很多代价,但我活下来了。”
断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荣焉微垂眼帘,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一路跟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迹,孙主簿应该很辛苦吧?”
孙翌踩着砖石碎片绕过断墙来到荣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想着再给你们一点说话的时间,不过看起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站直了身体,举目向四周望去:“苟活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跟你的家人,你的父皇团聚了。”
眼前的场景与前世最后那一段时间格外的相似,连孙翌眼里不再掩藏的杀意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荣焉却变得格外的淡定,那些萦绕在他心头的痛苦与恐慌全都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平视孙翌的眼睛:“我知道你想杀我很久了,不过,虽然现在李页没在,但若光凭你一个想要杀我,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朝着孙翌身后瞧了瞧:“你的帮手呢,都叫出来吧?”
孙翌微微眯眼,目光变得谨慎起来,死死地盯着荣焉:“就算你那个侍卫现在回来,也不过是拖延一阵让你晚死一会。”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手,周围的几座断墙之后立时出现了十多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地朝荣焉逼近。
“荣玄的残部?”荣焉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转回到孙翌身上,“为了杀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孙翌低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藏在袖中的右臂,左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要怪就怪你那个父皇,为什么不肯当一个好皇帝。”
匕首上闪着寒光,径直朝荣焉喉间刺去,荣焉向后退了两步,想要避开这致命一击。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这时凭空出现在他身前。
孙翌的左手腕被这人死死捏住,熟悉的痛意蔓延开来,他涨红了脸,手指也慢慢放松开来。
匕首落地,砸在乱石之中发出突兀的声响。
就仿佛砸在荣焉心上,他下意识地掩住心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的人,喃喃道:“梁稷!”
梁稷回转视线,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仍捏着孙翌的手腕,看着他满是痛苦的脸,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被人生生折断手腕的痛楚吗?”
手腕处的疼痛让孙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前额沁满了冷汗,他望向梁稷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为了这么个人,”他咬着牙,徐徐道,“你打算背叛纪王殿下吗?”
梁稷唇角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容,直接了断地用动作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荣焉感觉自己听见了一声脆响,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而后看见梁稷缓缓地放开了手,剧痛让孙翌整个人瘫倒在地,他瑟缩成一团,用右手的断肢去触碰自己的左手,声音嘶哑地冲着不远处的几个黑衣人命令道:“杀了他们!”
荣焉还没能从眼前的一幕之中回过神来,梁稷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他左手拉过荣焉手臂,将他护在身后,右手长剑横转,第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在须臾之间被划破颈项,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