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偏执(76)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她,那原本散漫的双眸瞬间瞳孔微缩。
她仍不回答,晏时清眼里的光一寸寸灰暗下去,最终归于空洞。
他呢喃着,极小声,几乎快要被外面的雨声盖住。
“其实我本来想求婚的。”
“怕吓着你,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他苦笑一声,声线有些颤抖。
晏时清慢慢松开握着她的手,眼尾勾着缱绻的爱意,就那么看着她。
“咱们慢慢来,我不着急的。”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不愿意,可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了。
温涟予只消稍微一想便理解了他这话的意思。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躲得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依他这般的性子,只怕是不死不休。
她皱了眉头,略带着不耐烦地看他。
——她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一点儿脸面都不要的吗?
晏时清同她拉开些距离,慢慢蹲下身去。
温涟予起初不解,
却见他从口袋掏出纸巾,竟是要给她拭去裙角的污渍。
她实在不适,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但裙边还是落到了晏时清手里,如何挣脱得开。
——这人怎么这样不正常?
她私心想着,蓦地觉得通体寒凉,不耐已经变成了恐惧。
像菟丝花,不依不饶地缠绕着身旁的依靠,死也不松开,即便根茎腐烂,枝条也要纠缠着。
“涟予今日便早些回去吧;平日里须得十五分钟,现在下了雨,估计要多些时间才能到家。”
——她自己平日里都未曾注意,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站起来,又用那种粘稠略带些痴迷的眼神看她。
“母亲那边我去说,她会体谅的。”
温涟予努力控制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反常。
她转过身,迈着急急的步子,像是要逃离什么。
走到大门口时,她回过头去——
晏时清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那眼神像黑洞,似要将她吸进去。
———————————————————————————
她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
高度紧张的后果就是无休止的噩梦。
幼时的阴影,以及那个如鬼魅般侵入她生活的晏时清。
她大汗淋漓惊醒之时,梦里的一切已经发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晏时清。
她实在怕了他了。
可她又悸动,她长至现在,没有一个人会同他那样,斩钉截铁的要和她在一起,承诺会竭尽所能对她好。
便是生养她的父母,对她也没有这样强烈的爱意。
床榻上的女人抱紧了膝盖,头埋进去,缓缓平复着呼吸。
说实话,除了害怕之外,她讨厌吗?
不,非但不讨厌,她甚至渴望。
渴望的不是人,是感情。
是偏爱首选,是自私占有,是卑劣却又真实的欲望。
不被爱,是会让人觉得惶恐的。
而晏时清,让她有恃无恐,让她心中安稳。
可她想得越清楚,就越不能直面这样的自己。
正常人谁会如此?
她大约从母亲过世后,就已经不对劲儿了吧?
她也是个疯子。
第94章
九觊觎
温涟予彻底结束学业那天,晏时清的姑姑,也就是她的导师,唤这位得意门生一起去吃饭。
从容优雅的师长拉着她的手,低声地劝慰。
“你同时清的事儿,我听嫂子说了。”
她是极喜欢这个孩子的,自然也愿意亲上加亲,再加上,昨儿她那小侄子,期期艾艾地来求她当说客。
“晏家是好人家,时清虽从前顽劣了些,总归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信得过。”
“他若欺你,你只管来找我,老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晏时清已经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还搬出尊师来游说。
温涟予低头,面上不动声色的浅笑,也不说话;眼神却冷淡如水,毫无波澜。
——她能说什么?她再说,就只会是煞风景。
想到这儿,她越发烦躁,全然忘了自己酒量不好的事儿,一杯又一杯的向老师敬酒。
若是喝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忘掉这一切,包括晏时清,还有她对他惧怕厌恶却又难舍难离的复杂感情?
喝到最后,只能依稀看见老师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好像还拿走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她脑子那般糊涂,唯一的一丝清明还在想,
——她能打给谁呢?继母和父亲他们都去旅游了,她又没有朋友,永远孤身一人。
可悲。
她眼尾都笑出了眼泪,落到嘴角一尝,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