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偏执(155)
宴听翻看书卷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后笑了笑就没再管她了。
照例她是要睡到申时才会醒的,醒了以后还要蹭到宴听身边去吵他闹他,不许他安生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还未到申时,华姒从梦里悠悠转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一看,人都走光了,台上也就宴听一人。
她忽然想起日前在话本子上看的那些东西,心里突突的跳,生出些对未知事物隐秘的兴奋来。
华姒站起来,提起裙摆就“噔噔噔”跑到宴听身边去,她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闹腾,而是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端详着宴听。
宴听还以为她终于安生一次,哪里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筹谋什么歪心思?
华姒看着宴听专注翻书的模样,越发喜欢起来,他是那样的清隽疏朗,她待过他的怀,抚过他的发,于她来说,宴听就是除了父皇母妃以外,和她最亲近的人。
“云裴哥哥!”
华姒兴冲冲地高声唤了一句,宴听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
宴听只觉额头一软,微微温凉的触感,但是扑面而来的味道很香,是他以前体会过的,只属于华姒的软玉温香。
——华姒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
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若非宴听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都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可华姒,这国朝最尊贵的公主,她就是这么做了。
宴听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是活了十九年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他抬头去看小公主,她还无知无觉地哈哈直笑,丝毫不知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什么,端的是个没心没肺。
宴听只觉脸颊和耳根都烫得像在滴血,心尖儿都在发颤,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公……公主……”
宴听说这话,声音都不太沉稳了,素日里清隽从容的脸上染了一丝情/色,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入了魔障。
华姒什么也不知道,她为自己成功试了心里想的东西而高兴,她也觉得宴听这幅和往日里大不一样的脸色很好玩儿。
就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
“云裴哥哥,我好喜欢你。”
华姒揪着裙摆,脸色极是认真。
——这里头的“喜欢”二字,是说他生的好看,她喜欢;他偏爱她偏得没有底线,她喜欢;他被亲了以后脸红脖子粗,无法像平日里那么清冷,她觉得有趣,她喜欢。
但这些喜欢,都独独不是情爱里头的喜欢。
她毕竟也还小,哪里懂这些,不过都是些朦朦胧胧的喜恶罢了,不会长久的。
可鬼使神差的,宴听却偏生就是当了真。
孽障从这里开始。
常言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宴听捏着书卷,心里默念了千遍万遍的:弘道树人,公私分明,存天理,灭人欲。
他不能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宴听开始刻意地疏远华姒,欲图借距离长远来压下心底的妄念。他做的不着痕迹,华姒心大并未怎么发现,但其实两个人许久都未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了。他对现状心满意足,华姒仍亲近他,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但也没有发现过宴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她仍是天真烂漫的,一切都风平浪静。
宴听本来就想着,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白驹过隙,华姒很快就及笄了。女子十五及笄,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皇帝为这个最宠爱的女儿择了许多可供其挑选的良配,大多已及弱冠,和宴听差不多大的年岁。
宴听在宫里能听到许多关于这事的宫人们的议论,纷纷称那九公主命好,托生成公主不说,还如此受宠,单是择婿名单,就已经把京城里所有优秀的公子们囊括在内了。
可那名单里,却偏偏没有宴听。他是她的西席,无论怎么算辈分,都于礼不合。
宴听心里突然生出了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嫉妒,后悔当初非要当华姒的师父,万万没想到如今走到这一地步,竟是亲手斩断了和她的一切可能。
若是当初他没有为了陪在华姒身边,接下少傅这一职位,是不是现在就不必这么痛苦,一步错,步步错?
宴听浑浑噩噩地去了公主殿。
他不知道自己要来干嘛,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华姒正躺在偏殿的软榻上看话本子,乐得“咯咯”直笑。
宴听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公主不过刚及笄而已,婚姻大事尚且在后头呢,她现在还是他的。
却说华姒,看了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又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对这些又实在好奇,心里生了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迎面就看见了宴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