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115)
起初,那画上还与寻常画卷无异,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竟——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画上那几簇芙蓉花的颜色慢慢变淡,到最后,竟在画卷之上浮现出一层白色的粉末出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探向那堆粉末。
“莫动,”萧欤适时地制止她,“这是玉芙蓉。”
她记得,先前在祁王府藏书阁中曾找到过一本书,上面有着有关玉芙蓉的记载。
玉芙蓉,烘干成粉末状。
这——
她皱了皱眉,“那太子……”
太子寝室中也藏了一幅那样的话,这么说,他是否也……
萧欤摆摆头,“太子也许并不知晓此事。”
萧景明若是知晓此事,怎会明目张胆地将芙蓉画摆在明面上?
他又继续说道:“将芙蓉图送入宫的,也许另有其人。”
他要查,查清楚是谁将芙蓉图送进宫中。
听他这么一说,华枝点了点头,又望向那幅画,沉思。
思量须臾,却觉脸侧有一道目光灼灼,不禁使她再次抬头,恰恰望入男子一双眼。
他将火炉灭了,马车内顿时多了许多烟火气。隔着一道薄薄的雾气,男子的眼神突然有些游走迷离。
“您怎么了?”
她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局促起来。
“没、没什么,”萧欤轻轻咳嗽一声,“就是觉得,自从那日宫宴,在亭中见到你后,我总会想起许多事。”
他将目光从女子身上挪回,瞟向窗外的方向,可是隔着一袭车帘,他无法看见窗外的天,只能见着一道暗紫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动。
像极了他,像极了他被风一吹便暗生波澜的心。
萧欤不知,他从何时开始,竟变得这般敏感而小心。
敏感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小心与她接触、小心与她把握着分寸。
就好似一不小心便会惊扰到她、惊吓到她。
华枝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亦是不知晓他言语中的深意,只微微歪着头,望向他好看的侧颜。
萧欤沉吟,“我总会想起许多事,许多……从未发生过的事。”
“说也奇怪,那些事明明未曾发生过,却真实得竟如我亲身经历了一遭一般。”
“什么事?”华枝问他。
他想了想,思绪忽地又飘远了,仿若又陷入了一场冗杂而绵长的梦,绵长到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只身站在灿阳之下,身上官袍暗紫,被烈日照得流光溢彩。
腰上横斓有些沉重,竟重到,将他的身子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弯身,朝宫阶上的女人一拜。
……
一想到这里,马车内的萧欤忍不住将一双眼阖起,稍微平定了几分情绪,才将眼缓缓睁开。
他转过头,望向她。一瞬间,华枝看见了他眼中泛起的淡淡痛楚。
“我梦见,你嫁给了太子,成了大萧的太子妃。你们的婚事分外隆重,你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叫我叔父。”
“你依偎在他的怀里。”
“而我,站在宫阶之下,隔着长长的阶梯,朝你一拜。”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烟火吸入,有雾气从眸中缓缓升出。
他的一双眼,也变得愈发迷蒙。
“我恭敬唤你,太子妃娘娘。”
第6章
华枝的心兀地一跳。
上一世的光景, 忽然如幅画卷般徐徐展开。
脑中有什么瞬间炸开,她头疼,忙扶住车壁。
一双眉狠狠地皱起。
未料想她会有这般大的反应,萧欤显然也被吓到。
“怎么了?”
他探手,扶住她的身形。
她的身子孱弱, 好像风一吹便会倒下。萧欤握着她的小臂, 少女的小臂如藕节一般, 硬生生的,叫他又平添了几分怜惜之情。
她摇摇头, “无事。”又忽地想起方才萧欤说的话来。
上辈子的事,竟让他描述地分毫不差。
眼底有惊异闪过。
……
九月二十七日, 皇帝下诏, 捉拿章 玉林、张应阖、谢文炳、卓涵四人,同时宣洵州顾家进京面圣。
祁王萧欤亲自审讯此案, 当初经查过洵州学子落水案的阮庭、苏玕为辅,一时间,牵扯出了轰动一时的舞弊之案。
章 、张、谢、卓四人, 当场伏罪。
陈年旧事徐徐如画,一点点在众人眼前铺展开来——
洵州学子章 玉林, 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以钱财买通考官, 换得官位。
原本当年的状元为东城顾家长子顾显,只消张应阖谢文炳之人稍使手段,便轻而易举地将顾显从榜上勾了去。
向来成绩垫底的章 玉林一举中了状元, 势必会引人怀疑。谢文炳便心生一计,上演了一出“落水遇河神相助”的戏码。
章 玉林假意落水,与此同时,一侧早就安排好的人忙不迭呼救,将其救上岸后,章 玉林又装作昏迷不醒,并喃喃“答谢河神之语”。如此一来,章 玉林一举跃居榜首,便变得顺理成章 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