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亦可平+番外(482)
所有人这半天都过得心绪激荡,哪怕方征命令他们必须轮班休息,这些武士的视线,都一刻不停地盯着相柳,看它的头一点点变小。它似乎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吐红线虫的大口。最后它那只头被融掉了。脖子上只有个大洞。
在明夜清辉中,那个洞中果然又钻出了新的一个头,所不同的是比之前那个稍小。它脖子附近也似脱皮重生般,有疤痕的地方全都掉落了。方征一凛,这就是再生能力。很好,它的第三个头冒出来。武士们继续如法炮制,用骨磷去脱水烧它。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相柳的头还在长,只是越生越小,红线虫也越吐越少。到了第八日,它的第八个头竟然只有小狗般大了。脖颈虽然还是那么长,但已经从最初比蟒王还要粗的程度,变成了菜花蛇般粗细。
最后一日,赤红色的磷石从网兜中落下后,已经见不到相柳一丁点痕迹。悬崖峭壁上它冒出头的那块破碎的岩壁就像被水浸泡过。方征不敢大意,吩咐剩下的骨磷全都填进那个裂缝洞口中。又过了一日,那裂缝中就像泄洪般冒出大量混杂着粉红脓水的汁液,流淌了大约一日一夜。同时他们也感觉到半月山顶开始震动不稳。方征指挥所有人小心退下山。
在大江对面也有留守的武士,他们一直在监视相柳的情况,从他们的视角,只见那半边似切割过的山头岩石开始坍塌。就像下面被蛀空了一般。无数土石滚落江中,烟尘滚滚。大概崩碎了三分之一。烟雾散去后露出的山体内部就像个潮湿黏稠的窝被掀开,浸得深黑湿透,散落着大量被填塞进入还在吸水的红棕色骨磷。有些粉红色的细小线虫在地面蠕动。方征吩咐往那里面射燃烧的木箭,同时投入树枝干草等易燃物。这一烧又烧了三天。半月山大部分山体都垮塌了,也可以推测原本那相柳体型究竟有多骇人。可它最后被融得干干净净,连同巢穴中红线虫的徒子徒孙,都化在熊熊火光光和滚滚浓烟中。只余下灰黑的余烬。大江畔那一阙的豁口,无声地纪念这十天十夜。正如后世那句话:岁月不语唯石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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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雍界的武士和民众们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消磨了相柳所有存在的痕迹。两万具骨磷最后填进了半月山的洞中,烧尽所有残余的软体黏液。红线虫的老家消失,再也没有新的污染源。只需要去对付已经肆虐再生上岸的那些虫类。
这是在没有“神力”介入的情况下,四境之内,普通人朝天意呐喊后的第一次的胜利。当然也凭借了组织、技术和知识,发挥了集体的力量,是一个叫做方征的人带来的。方征不是神,也不是拥有怪力的大英雄,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动手。但在这些人心里,方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教会了他们——天意不仁,却以凡姿动天。在该时空后世的记载中,这是英雄时代与凡人时代的分界线。
第162章
相柳被除掉那日,熊熊火光映红了半江。燃烧的青烟灰烬最后化作漫天黑雪。下游水质也一度更浑浊。又过几日,泥沙渐净,恢复了本来面目。虽然岸上的红线虫还没有完全灭绝,但已经以雍界城为中心,民众自发扑杀消灭害虫。他们把骨磷燃烧当做办法,不仅能在死尸肆虐的地方尽量消灭虫害,也顺带处理了腐烂尸骨避免二度污染。
从雍界至丹阳流域方圆近千里,民众都在口口相传上游除掉相柳的壮举。离雍界比较近的地方,民众还能讲得清楚,带头的方征是华族的领袖,但事情是铠役军和民众一起做的。消息越传越流变衍生成不同版本:有说全是夏渚军做的,有说是方征带着龙除掉的,有说华族首领是要并入夏渚,也有说华族首领要动兵杀进阳纶。国境之内谣传沸沸扬扬。民众都眉飞色舞把这当做好事。
而对于铠役军来说,方征展现出来的组织领导力令武士心底里警惕或叹服。在相柳未除前,尽管不甘心也不得不执行;然而在相柳除掉后,新的矛盾即刻便浮出水面。
一些武士谋划过找机会把索兰解救出来,免得方征一天到晚拉大旗做虎皮在那里驱使人。杀灭相柳勉强可以算是为了雍界和下游夏渚所有百姓。现在又算什么?
所以当第二日清晨,方征召集了索兰那一圈心腹武士,在她复杂的视线中轻描淡写宣布“带路吧,我去阳纶散散心”的时候,所有武士那一肚子或惨烈或诡诈的营救计划统统憋回肚子里,差点咽出一口老血。
“这么看我作甚?讯息早就传出去了的吧。夏仲康不好好安排下欢迎我?我亲自护送他的大统领回去,多贴心不是?”方征淡道,“哦对,传讯过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命收。我的连子锋也去了阳纶,也不知他们打得怎么样了。”方征的话越是轻描淡写,在场所有人的脸就越是惨白一分。信息是早就放出去了,早在半个月前索兰被劫持的那一日,铠役军中就有专门人快马弛去阳纶报信,消息最快要七日。正常情况该有情报传回来,却毫无音讯。不安也在扩大。连子锋那破坏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