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亦可平+番外(470)
方征又想,陶唐帝把帝位传给姚虞帝的时候,他自己的长子丹朱也联合三苗曾经反叛,被姚虞帝镇压下去。禅让制得以稳固。后来姚虞帝没有儿子,只有烛光宵明两个女儿,跟着登北氏回了祖姜,自立为女帝。虽然没有破坏虞朝的禅让制,但已经有代际不稳定的因素存在。到了三代无法维持禅让,因为启君足够与伯益分庭抗礼。禅让制的本源一是后代死亡率高,无法绵延数量足够多的帝嗣,选择面很窄。二是上古时代资源有限,如果天资不够强,很难靠资源砸得有出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交给直系后代,很快部族就容易衰落。于是交给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人才,维持社会稳定。可如果反过来,在已经确定禅让制的情况下,偏偏直系后代出息了。比如夏启,情况就会很尴尬。
这种尴尬在第四代继续延续,伯益想维持禅让制,花精力培养了挚昊——其实“培养”二字就已经和最原始的禅让制不符。“让”是把权力交付给实际已经有民望的统治者。挚昊却太年轻了,尽管优秀,未来准王者之才。但事实上却只相当于伯益“养子”般的角色。当然,姚重华在继位前,也当过陶唐帝的女婿,但那也是在他自己有了一方声望后。如果挚昊活着,也势必会跟伯益帝君的长子有一场彻底的争权,无论他是像姚虞帝那样成功镇压,还是不敌失败,继承人矛盾并不会因为伯益帝君坚持禅让就消亡。“势”的存在是客观的,老去的国君无能为力。不过挚昊年纪轻轻就死去,甚至没长到争权的这一天。国君之位落入伯益长子手中是铁板钉钉之事。自此,禅让制度在四境之内彻底消失,“家天下”的血缘继承制度全面施行。
寿麻继续道,“是,伯益帝君很受打击,两年后过世。新国君是他的长子。虞夷的禹强营也是那时候建立的。虞夷国主之位交替。启君认为这是收复失地的好机会,夏渚发动了一场对虞夷的战争。他本来指派的是逢蒙统领,太康王子也主动请缨为先锋。但是开战后打不下来。逢蒙统领告状启君,说太康王子就是瞎胡闹,乱指挥,弄坏了他很多战略部署。加之虞夷那边虽然局势动荡,羿君却也还在。虽然羿君年纪很大已经退隐了,但新国君求他,他也就最后披挂上阵一次。虞夷慢慢把混乱军备整饬好,到后来双方僵持不下,草草了之。我跟在太康王子身边,他被启君召回去诘问,不许他再插手战备事宜。但那时候已经不可能攻下虞夷了。太康王子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经验不足,又急于求成,犯了些错误。启君把他狠狠斥责了一顿,打了几顿,又关了半年算惩戒。但我们这些心腹知道,其实太康王子是真的在故意搞破坏,让逢蒙无法顺利攻打虞夷。错过了许多胜机。”
方征简直无语,打仗胡来要死多少人。这太康王子怕不是个虞夷的准间谍,虞夷国君如果知道,都要笑疯了吧。他忍不住吐槽:“就这,他还能继位啊?”索兰也听得怒火中烧,不住骂:“疯子。”
寿麻摇头道,“逢蒙尽管有所怀疑,但终于还是没有证据。这种事如果证实了,太康王子的确再也不可能继承王位了。不过直到启君逝世,也不知真相,仍然把王位传给了太康王子。继位的那天,太康王子就砍了獬豸,它逃跑了。遣散所有人的太庙中,太康王子在血迹中疯狂大笑,不,他已经不是王子,是国君了。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听到他在念挚昊的名字,可是距挚昊死在首铜山中,已经过去十年了。我被太康主君任命为雍界的屯长。到任半年的一天晚上,那件恐怖的事,就发生了。”
方征神色凝重,寿麻终于说到关键了。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广场上只听见凌冽的风声。
“我记得很清楚,晚上,风也像这样刮着。那个时候雍界没有高墙。有些农庄之间用石土隔断。最密集区域有简陋土墙雏形,也只是为了大家生活方便。一开始,我听到一些野兽在远处嚎叫,很正常。但也让守备去留意情况。那时候铠役军的统领还是羲伯大人,他不在这里,逢蒙当然也不在。这里铠役的武士也都是由仟队长来管辖。我与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他们很快探查回来,说就是些狼群在夜里迁徙盘地,注意防守,没多大事。但我眼皮总是跳,不放心,到了后半夜我准备入睡,那时候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我躺下没一会儿,忽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捂死口鼻,根本无法呼吸,我赶紧挣扎,滚到地上还是窒息。然后我扶着墙勉强爬起来,在中间某个时候,忽然一下子又能呼吸了。就像从水中冒出头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我太奇怪了,赶紧叫人,可我刚坐下去立刻又窒住,站起身又没事。我一边叫人,一边小心试探,我发现当低于某个高度,大概是到我腰高的地方,就会呼吸不到空气,就像那里有条水位线,下面就是水,淹下去就会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