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闷响，手刀已经落在黄护法的脑袋上，可出乎苏宸意料的是，对方却没有就此晕厥。

“咳——！”

黄护法眼珠子一瞪，又是一口黑泥吐出。

他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大汗淋漓，四肢无力地抽打了两下，在竭尽全力与元神内的黑泥作反抗。

如果说，孽欲魔种的寄生，是由元神表面入侵根基的过程，那么黄护法适才直接被黑泥枪命中，根基就已经被污染了。

另外，孽欲魔种的作用主要在于“诱导”，让正道修士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诱发心魔、道心碎裂，最终堕入邪魔道，在这段时间里，修士的肉身还没有完全受到孽欲魔种的控制，因此苏宸那治标不治本的打晕拖走物理疗法是管用的。

但眼下黑泥潮损坏黄护法根基，零星黑泥充斥在他四肢百骸之内不得祛除，黄护法的肉身都已经难以亲自掌控，可谓是“药石无医”了。

“老柳，杀了我！时间不多了！比起就此堕入邪魔道，沦为万魔盟走狗，老子不如现在就死得干干净净！”

在三人之中，黄护法与柳护法关系最为亲近，在理性濒临崩溃之际，他本能地便喊出了最亲近之人的称呼。

苏宸和秦楚阳双拳攥紧，事已至此，他们也清楚，所有的安慰都是无用的。

除非存在能够立刻清除渗入元神的黑泥的天材地宝。

但这样的天材地宝，在场三人又怎么会有呢？不光是在场三人了，只怕就算掏空整个宗门的家底，也找不出这等灵药。

如果是某种异毒，那反倒还好说，但是黑泥这种东西是纯粹的孽欲拼凑而成的东西，又哪里存在解药？

“对了，还有这个，快试一试。”

苏宸从乾坤戒中取出一个玉瓶，用手捏着黄护法的嘴，逼着给人将玉瓶里的东西灌了下去。

几滴犹如浸沐星河的灵液被喂到了对方口中。

此物正是当年苏宸他们从万妖盟处得来的芷澧仙池水，号称能除尽修士心魔，可当年它净化邪心魔影的成功率就已经是极低了，只有那些拥有极强道心的天才修士才坚持了下来，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黑泥……就只能试试看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就算只有千百之一的概率也好，或许他们就能找到一线生机？

毕竟眼前这位黄护法，是跟慕容天衡等人处于同一时代的天骄。

然而，奇迹若总是能轻易引发，那么就不能称之为“奇迹”了。

芷澧仙池水被黄护法吞咽入腹后，后者的气息稍微平稳了几个呼吸，但紧随而来的便是更强烈的挣扎与痛苦。

“杀了我——快！！！杀了我！！！”

黄护法四肢剧烈地抽动扭打，浑身起了痉挛，真元突然如炸.弹般爆裂开来，险些将正在钳制着他的苏宸三人给弹飞了出去。

“你们给他喝的是芷澧仙池水？”

柳护法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苏宸点了点头。

时间不等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黄护法原先纯粹的气息已经有□□成堕化为邪魔之气了，而他先前的痛苦与狂躁，也逐渐被抚平，甚至于面上还展露一抹欢愉享受之色。

正道修士堕入邪魔道的过程中倍感煎熬与痛苦，可当这个过程进行到后期的时候，那么原先最排斥的污泥，也变成了唯一能够接纳的东西，继而忘却前尘，舍身投入，嘲笑自己一开始的拒绝与坚持。

柳护法已经唤出了本命灵剑，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看似冷静坚决，实际上却连剑式也难以初成。

“他娘的！柳觅安，你咋就跟你名儿一样墨迹，你他娘是不是嫉妒我当年在最后时刻在凡仙榜上赶超你一名，就想看着老子身败名裂地去死？！”

黄护法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柳护法，嘴上听似是在凶狠地逞能，眼中却交杂着复杂至极的感情。

对力量的愉悦，对求生的挣扎，对舍生的决绝，对大道的不舍，以及对求死的乞求。

至少，给他最后一个体面，让他能维持正道修士的身份去死，而非作为邪魔修造孽良多，最终死得惨惨戚戚。

“黄道友……黄修竹，我既引你为友，自然要等你走完最后一程。”

“歘”地一声，青色剑光一闪而过。

黄护法完全没有抵抗，头颅便被剑光斩落。

很快，其肉身便化作零星荧光，灰飞烟灭。

柳护法双目紧闭，半晌未语，苏宸和秦楚阳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应着好友的请求，并亲手将之手刃，这实在是过于辛酸残酷了。

在沉默的时候，柳护法思绪一下便回到了很久以前……算算是很久以前，但感觉起来却没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