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34)
清和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沾了一口,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大殿上端的应贵妃默默注视着下殿那人,纷繁驳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轻轻闭了闭眼,又全都掩去了。过去的事终究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来,所有的遗憾还可以弥补,或许仍有很多人还会走上原来的路,无可挽回。
叶殊想着心事,恍然间看到上面应贵妃瞥来的目光,和她对视一眼。应贵妃微微对她笑了一下,叶殊也笑了一下作回应,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应贵妃总是看她做什么?
转头看到萧倾城默坐在席前喝酒,不闻不问的。叶殊悄悄打量他一会,觉得他这人挺深沉的样子。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萧倾城转过头来,叶殊连忙避开视线。
宴席还未结束,皇帝累了,应贵妃搀他先回去休息,桑公公缓着步子小心地跟在后面。风风雨雨几十年了,桑公公自皇帝九岁初登大宝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看着他除奸臣开疆域睥睨天下,看着他大婚生子日渐苍老,桑公公也日渐老迈,不再硬朗,物是人非,岁月不饶人。
“筠儿。”元武帝拍拍扶在自己臂弯上的纤纤玉手,“你也回去休息吧,朕还有些奏折要看。”
应贵妃的心微微紧了一下,默默抽回手,恭敬地福了一礼:“是,皇上。”
看着那个团金龙袍的身影缓缓转过游廊,进了殿堂,门关上了。
那扇门。他心里的那扇门。她从没能进去过。
不是没有嫉妒,那个傻皇后有什么好?不及她漂亮,不及她聪明,不及她多才多艺。可他爱她。
他不爱她。
从未爱过。虽然她深爱着他。虽然她不愿承认。
过午的阳光像细碎的金沙,照耀着朱红沉厚的宫墙,洒下一片暖色。可是繁华的表象背后,却是冰冷堆积。
应贵妃一袭暗红纱裙,静静站在巍巍的深宫里,殿堂外,廊檐下。一动不动。
起风了,吹乱层叠的纱裙,暗红的轻纱飞扬着,铺展了一世的寂寞苍凉。
元武帝对文馨皇后的深情,世人无不称服赞叹。可是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对别的女人冰冷无情,这个男人是否太冷酷?他娶了很多女人,可他只爱一个女人,那别的女人呢?就因为嫁给这个男人,寂寞苍老了她们一生的所有。
文馨皇后从榻上起来,小宫女连忙拿软垫垫在她身后。
元武帝笑着在榻边坐下,拉着皇后的手:“怎么样,还发热吗,好点没?”
“已经没事了,太医刚来看过,只是伤风而已。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宴席结束了?”文馨皇后笑着,把皇帝侧坐着起了褶子的龙袍抚平。
“嗯,没什么事,你放心好好休息。”元武帝宽慰道。
文馨皇后似是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皇上,战事怎么样了,文泰文熙他们有消息吗?”
“不用担心他们,两个臭小子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朕的儿子。”元武帝似乎心情颇好,哈哈大笑起来。
今早收到密函的时候,看到波冶城被弃时一阵暴怒,可是细细看完文泰的奏折,反而放下心来,兵行险招,却非常之有效。
想起两个儿子,元武帝沉思起来。
文泰很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从来都是他教训别人,哪能白等着让别人欺负。方才宴席上林平嗣的话他不是没听出来,可是知子莫若父,文泰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兄弟亲人最是上心。
春节刚过的时候,他跟老十一季文卓打架,不小心把老十一弄到结冰的湖里,一连发了十多天的烧,文泰每日都去探望他,却总是站在窗前默默看一会就走了。这些事,桑公公都一一向他告知了,文泰是因为听到文卓说他母亲的闲话才发怒的,这些他这个当爹的都有数,只是没想到国师领来的那个小女孩这般勇敢,比起男孩也不遑多让。
想起文熙,元武帝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就这么跑进狼窝,那小子胆大,发起狠来什么都不顾,倒真是块心事。
唤来桑公公吩咐几句,老公公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暗夜里十二骑神秘黑衣人飞马驰出皇城,打马关外。
萧王府。
送茶水的侍女退下去,四下静悄悄的,奢侈华丽的大厅显得空荡荡的。
萧倾城端着茶盏,一手拨着茶杯盖子,却是在出神。
“王爷?”容颜俊朗的黑衣侍卫上前一步。
没有回答,侍卫默默退到一边。良久,听到萧倾城说:“南边的线差不多了,该收就收吧。”
“是!”侍卫正身行了一礼就要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