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昰单于，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谁敢保证杨廷他们就一定不会察觉呢？一旦发现来锡河结冰，稍一联想，不难发觉胡虏的意图。这是一个赌局，比的是经验，赌的是胆量，而这一盘，羯昰赌赢了。

雁沙关内向东一直连到波冶城，全是大片肥美的草场，也是大季唯一的牧场，所有优良战马都是在这片草场上培育的。羯昰带领三万军队潜入关内，立马四散开来，三五一群游荡着慢慢向波冶城包抄。游牧民族的优势就是草场就是他们的家，走到哪里都一样。

刚过寒冬，草场上小草刚开始冒头，并没有多少的牧民出来放牧。三万人的军队连铠甲都不换，堂而皇之在数十万顷的草场上穿梭着如入无人之境，即使有运气不好的牧民遇到也立马被一刀喀嚓了。士兵们随身携带着干粮，马儿却没有牧草可吃，只能一路啃食着地面上细嫩的草芽，连根都被刨了出来。大片大片的草场被糟蹋，牧场被毁，到了夏天马儿没草可吃，大季国还有什么战马可骑？羯昰单于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当宁静祥和的大季朝上下正沉浸在开春播种的喜悦之时，东北角的波冶城在夜幕下陷入一片地狱火海，人间炼狱。

守城第五路军粮草库起火，有浓重的火油气味，不像意外，似是人为。剧烈的火势蔓延着已经烧到民房，已经沉睡的士兵们骚乱起来，七七八八穿上衣服端起铜盆赶去救火。

满城狼藉，哭喊声，谩骂声，凄惶的百姓逃出家门，在火势蔓延的街道里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一道着火的土墙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坍塌下来，火星四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来不及躲避，顿时被结结实实砸在下面，呻.吟一声没了声息。

“阿奶——”四五岁的奶娃娃顿时哭嚎起来，被大人一把抓起往广场上逃去。

五路军统领姚涵大半夜被吵醒十分不爽，拍拍怀里杏眼朦胧的美人让她继续睡，自己披上袍子出去看看。来报信的侍卫满脸黑灰，着急地结巴起来，半天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姚涵扬手一个耳刮子甩过去，骂道：“没用的东西！”不就是起火吗，闹腾！

几只简陋的粗木搭就的云梯搭上本就不高的城墙，守城的侍卫也忙活着救火去了，走了大半。闪闪发亮的钢刀接连砍倒几个还在发愣的哨兵，胡虏骑兵占据整个西北城墙。火把点燃起来，粗大的铁索吱吱嘎嘎转动，厚重的桥木缓缓放下来，嘭地一声落到地面，尘土飞扬，城门大开。

一队队灰甲骑兵冲杀进来，喊声震天，在城内街道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片甲不留。钢刀闪亮，刷地又砍翻两个躲藏的百姓，脑袋横飞出去，撞在石墙上脑浆迸裂。火焰滔天，血水四溅，映着胡虏军刺啦的胡子，阴狠的眼睛，狰狞异常。

姚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不知道那恶魔一般狰狞残忍的军队是怎么从天而降的。愣了良久猛然翻醒过来转身奔回房里，哆哆嗦嗦穿衣服铠甲。

火势太大，根本扑灭不了，杀得两眼血红的胡虏骑兵比残酷的大火还要可怕。抱着孩子的妇女满脸惊恐的泪水苦苦哀求，冰冷的长矛无情刺下，穿过婴儿幼小的身体刺入母亲的心窝倒向地下，血花四溅。衣甲不齐的守城军两腿打着哆嗦挥刀反抗，下一瞬也像羔羊一般被屠戮。广场上一片血腥，以为宽阔的地方躲开火势，却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惨叫声，喊杀声，哔哔驳驳，烈火无情，钢刀血泪，整个波冶城已经变成人间炼狱，噩梦一般的夜晚，死亡在惨笑着叫嚣蔓延。

姚涵翻身跃上侍卫牵来的战马，前方苦苦抵抗的战士们一批批倒下，眼看大势已去，姚涵带着残余将士狼狈逃出西南侧门，朝当卢城方向逃去。

派出求救的信使泥牛入海一般无一归还。傍晚时分，一个断掉半只臂膀的士兵逃回来，身中数箭，汇报去雁沙关的道路已经全被封死，西北四路大军杳无音信，情况不明，求救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刚说完便从马上跌落下来，断了气。

姚涵面色一片死灰，满身虚汗。波冶城自古以来都是边关小镇，从不是什么军事险要之地。城内千八百户百姓，守着不大的牧场放羊牧牛，一直都是简单安逸，不想却在今日惨遭屠城。

西北草场再往西是浩瀚无际的死亡沙漠，从波冶往西到雁沙关只有狭长的一带草场葫芦牙可走。剽悍的胡虏大将赫奇带领两支队伍八千人马将葫芦牙封得死死的，每隔十里挖出壕沟，三百一队巡逻把守，首尾呼应。波冶进不去，雁沙出不来，完全隔断了消息。

当杨廷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整集队伍往关内搜寻，却也为时已晚。五千人马在葫芦牙惨遭伏击，死伤大半，杨廷险些一箭丧命，率领余部不足两千人狼狈逃回雁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