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50)

作者:柳熙

068

春日里多雨,淅淅沥沥地一下往往就是一天,屋顶上江面上到处都是朦朦胧胧一片,像是笼罩着层层的雾气。

漓水江岸是灰瓦白墙的朱红楼宇,窗扇上都挂着青青的竹帘子,遮挡外面的湿气。细细的珠帘后面,三楼的窗边倚着一个白色身影,正望着远处烟雨蒙蒙的江面出神。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看上去不算太高,背影却是颇为削瘦,脖颈细长,漆黑的发束起在脑后,简单地插着一只白玉簪子。

叶殊慢慢转过身来,却是一身男子打扮,清秀的脸上不施一丝粉黛,却是烟柳细眉,眼眸清亮,一身白袍飘逸洒脱,看上去颇有些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不知不觉,时光已缓缓滑过三年。

回想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只是游玩,却不想碰巧遇到简双,还有很多以前苍山派的弟子。叶殊当时正站在船上看景,突然间看到岸上一个人影很是眼熟,待船靠岸边便一路寻过去,没想到却是简双。

话说当年元武帝派兵剿杀苍山派时,门派众弟子在前山苦苦抵抗,一边派遣简双速速带领门派里一些岁数小的小弟子从后山撤离。苍山派被一把大火烧个干净,只有简双他们有幸逃出生天。弟子们想为师门报仇,却没有能力,京城待不住,他们便一路南下东躲西藏,最终流落到建州,在这货运码头上干起搬运工的行当。每日里扛麻袋搬箱子,流着汗水靠力气吃饭,却还是一顿饱三顿饥,严寒酷暑,没有个片瓦的歇身之处。

叶殊听得心酸愧疚,当即决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

他们都是亡命天涯的流浪子,不容于朝廷,叶殊也一样。只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好过,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躲到深山里?躲到大海里?小隐于山野,大隐于市朝,叶殊深谙这个道理。

拿出应贵妃给的十二颗东珠,叶殊盘下一家小小的店铺,卖些稀奇糕点之类。后来生意日渐好起来,她又盘下一间更大一点的店铺开起菜馆。因为新奇的特色,高质量的服务备受称赞,渐渐发展壮大成一座酒楼,也就是后来的万缕酒楼。

随着生活境况改善,简双他们不必再去码头当搬运工,一起帮着叶殊看管酒楼。有算账的阿东,憨厚老实,有跑堂的长春,机灵透顶,有采购的顺子,木讷少言,还有会做饭的简双,手艺一流。叶殊真没想到简双竟然还有这才能,直叫唤着捡到宝了,弄得简双哭笑不得,原来自己是捡来的啊。

可惜好景不长,建州的一些地头恶霸眼红他们的产业,勾结官府找个莫名的由头就砸上店来,抢掠一空,一年多的心血就这么化作流水。

叶殊痛定思痛,追究原因,是他们无权无势无根无基,好欺负,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不讲法制的封建时代。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但他们还有一颗坚强的心和百折不挠的毅力。不到一年时间,叶殊他们一起再度白手起家,重新恢复过来。只是这次吸取教训,学会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同时暗中培养一批打手,苍落山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只是这些明面上的事一直都是简双去做,他也是明面上的万缕的东家,而叶殊只管隐在幕后,运筹指挥。

他们打下的产业历程,被人看做传奇一般,不可思议。但是叶殊并没有踯躅于眼前,而是放眼于整个江南。守着这么通达的河道,还有那么广阔的海域,整日里看着大宗大宗的货物进进出出,不做运输那就是傻子。

建州的园林很美,但是建州更出名的却是这里的河运与海运。漓水是金水江的两大支流之一,在中州发迹,沿建州东南穿梭而过,奔腾入海。漓水河面宽阔,河道颇深,水量充沛,并且两岸堤坝修缮完备,即使在雨季也不会发生溃堤之险。河道沿岸曲曲折折,到处码头林立,极是一个河海运输的人间天堂。

季国境内的货物运输有三分之二走的是水路,沿海各地生产的物资汇集到建州,再由各个船会沿着漓水一路向上运输到中州,进而分散到内陆地区。同时内地出产的各种矿石、瓷器、石料等也都是经过这样的水路运输到全国各地。

叶殊带着简双还有二十名手工匠人去船只建造司两个月,用整座酒楼做抵押,打造出他们的第一艘船,叫做“万缕阳光号”。他们开创万缕船会,船会和酒楼在名面上的东家都是简双,只是简双现在改了名字,如今叫沈风。

万缕船会初时无人问津,还常被人耻笑,因为他们只有一条船,虽然这条船比起普通的河船稍微那么一点。但是叶殊并不气馁,因为他们的万缕阳光号并不是一艘河船,而是一艘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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