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45)
轻轻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叶殊嘴角浅浅浮起一丝笑。
眉峰微蹙,季文熙张开微干的嘴唇,喃喃道:“水……水……”
叶殊连忙起身倒水,轻轻扶起他的头,喂他喝一盅水。
喝完水,季文熙微微叹了口气,又沉沉地睡过去。叶殊将手轻轻从他头底下抽出来,正准备去桌边把茶碗放下。
忽然间手被季文熙抓住,紧紧地攥着,有些疼。
“叶儿,叶儿……”季文熙喃喃低语,似在说着什么。
叶殊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又俯下身,只听他低声唤着:“珞儿……珞儿……”
“珞施……”
细瓷的茶碗当啷一声掉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叶殊身形僵硬许久,最终一寸寸把手抽出来,然后又俯下身,在季文熙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她转身走出去,带上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听到四周一片沉寂,再无一丝声响。
季文熙转身向里,紧咬着牙根,忍不住哭泣起来。
第二天夜里,叶殊就不见了。屋里收拾的很齐整,床上摆着那件还未曾穿过的火狐大氅,旁边放着那只银色的镯子和温淑妃给的银链子。唯一少的,只有两盆峥嵘花,还有那一抹翩跹的身影。
季文熙站在门口,眼帘默默闭起来,心里空荡荡的,似乎能听到怦怦的回响。
之后皇宫里七殿下住的玉晨殿走水,后院烧得一片焦土,侧妃不幸身亡,宫中上下一片哀戚。个中细微之处,按下不表。
夜晚的寒风渐渐停歇,只剩纷纷扬扬的大雪寂寞地落着,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沉默地覆盖在冰凉的地面上。
“桑公公,您请回吧,替我好好照顾贵妃娘娘。娘娘和您的恩德,叶殊没齿难忘。”叶殊一身男子打扮,拱手行礼。
桑公公把一盏风灯递给她:“小姐说的话,奴才记下了。快些走吧,一路多保重。”
叶殊点点头,不再言语,提着那盏风灯急急往前走去,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桑公公低低叹息一声,重又隐没在一处不起眼的角门里。
雪默默下着,风吹过冷飕飕的,却不如叶殊心冷。
夜色黯淡,城中灯火却还是很繁盛,快到上元节,大街上到处都在忙忙火火地扎着花灯,熙熙攘攘的。两边行人来来往往,煮夜宵的小摊上小二悠着嗓门笑脸相迎,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的热闹景象。
叶殊沿着大路走着,前面是临水街,往日里奔腾不息的金水江早已冻上,冰面上落满厚厚的积雪。远处几艘画舫停泊在江边,也随着江面一起冻上,默默静伫着,在漫天的大雪里落个素裹银白。
走进一家酒楼,夜晚时分,人正热闹。叶殊在角落里挑张桌子坐下,有跑堂的小二迎上来,一边搓着手热情道:“客官,要点什么热乎的,今儿个天可真冷!”
“来一坛酒。”
看着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公子,小二不由得又问:“公子,天这么冷,光喝酒伤身,不如再整两个热菜,喝着也舒服。”
叶殊随便点点头,小二顿时眉开眼笑,翻开茶碗倒上茶水。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都是家常小炒,经济实惠,这个小二倒也不坑人。
看着那个俊俏的小公子紧锁着眉头,像是满腹愁绪的样子,小二也不敢真的就搬来个酒坛子。于是随便拿个大点的酒壶,装些清淡的散酒摆上桌来:“公子,您慢用。”
叶殊拿起酒壶倒一杯,仰头就喝下肚,微微呛一口,咳了几声。她懒得再倒,对着酒壶喝起来。
跑堂的小二看到了,不禁一阵咋舌,叶殊又要了几壶酒,却是怎么也喝不醉。
晃晃悠悠站起身,她走到柜台前。
“客官,您、您要点什么?”账房伙计有些结巴。
叶殊低着头在袖子里摸索一阵子,掏.出一块不算大的银锭子拍在桌上:“要一壶好酒。”
伙计微微迟疑一下,连忙收起银子,从架子上搬下来一瓶玉楼春。
叶殊抱着酒壶摇晃着又回到桌边坐下,嘭地一声拔出塞子,清香四溢。她嗅了嗅,满意了。抬手拿起酒杯,轻轻倒满,慢慢地喝。
似乎是终于有些醉了,叶殊朦胧着眼睛托着腮,两颊酡红,看上去美艳不可方物。几个酒色之徒看到,顿时一阵心痒,满脸猥.琐地凑过去。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酒,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叶殊睁开眼,眼前一串串人影晃动,看不清晰,不由微微蹙起眉头。
“这位爷、这位爷,”跑堂的小二一脸讨好地凑上来,满脸灿笑道,“大爷您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加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