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28)
良久,季文熙叹气:“国师大人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没想到却遭人暗杀,真是……”
杨鼐微微颔首,眯起眼睛想着那个淡漠从容的年轻人,往事哗啦啦一页页翻过,转眼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杨鼐自问一生忠勇,问心无愧,对朝廷尽心尽力,可说是披肝沥胆,尽到所有的心力。可是若说还有谁能让他赞服敬佩,甚至是自愧不如,那就是国师清和。
清和这个国师当了八年,八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可是八年的时间,清和始终如一日,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他从未领过俸禄,别人说他清廉,他淡淡一笑,说吃在宫里,用在宫里,俸禄用不着;他直言进谏,无数次触怒皇威,只为给冤屈的犯人一个公道;他为人低调,从不爱出风头,即使功业喧天,他也不过是短短一句,应该的;他看上去面冷,却是心肠最热,边关失守他着急,雨季发大水他担心,南方闹瘟疫 ,他三天马不停蹄奔过去指挥安顿黎民百姓,西北马贼猖獗,他只身闯入敌营教化凶徒放下屠刀重为良民。
他的事迹太多 ,多得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国师就是那个样子,不那样就不是他了 。
季文熙想起叶殊,如今清和国师走了,不知她是怎样心痛。可是每次出危险,他总是不在她身边,想想心里就愧疚。他亏欠的太多了 ,没有保护好母亲,也没保护好叶殊,还有银珠,还有国师。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微弱,他要怎样成长起来,才能为他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
眉峰紧蹙,他问出声:“杀国师的人和陷害我母亲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杨鼐沉吟一会儿:“这倒未必,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当真是同一人所为,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
“为何?”
“殿下您想,国师去了 ,谁获益最大?淑妃娘娘出事 ,谁会受牵连?个中牵扯,最终都指向一个目的,那可能是有人想……”杨鼐缓缓压低声音,“图谋不轨。”
季文熙闻言一惊,面色一时阴沉不定。
季文熙手掌整个皇城禁卫军,若在此时被人发现温淑妃与苍山派相勾结,谋逆之罪一旦安到头上,母妃和他必遭杀身之祸,再无翻身之日。
“殿下放心,此事已经过去 ,以后定要万事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杨鼐语重心长道,从小看着他和儿子杨廷一起长大,老尚书早已在心里把他当成半个亲生儿子一般看待,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大逆不道。
月色朦胧,清冷的暗夜里四处宁静,但是阴影里却是一阵阵暗潮汹涌,京都风云不断,一波还未平,又起新波澜。
乌兹独立 ,达坦王在三日前自立为主,声称乌兹国自此脱离开季国统制,拒不归属。
消息传来,丞相慕容冼淡淡一笑,随手把薄薄的信笺凑着烛火烧掉 。
刑部尚书林平嗣正歪着肥胖的身子坐在一边椅子上喝茶,看着慕容冼一阵不解:“大人,您笑什么?”
“笑什么?自然是笑的可笑之人。”慕容冼端起茶盏拨拨细瓷盖子,一缕袅袅的水汽冒上来,“达坦王估计是番薯啃多了 ,把脑子吃坏了 。”
林平嗣闻言哈哈一笑:“陛下的消息不会比我们慢,明日早朝可有的热闹 。”
慕容冼笑着喝 口茶水,沉思不语。
“大人,您说陛下会怎么处理?会不会发兵十万去把乌兹给平了 ?”
“不会。”慕容冼很肯定,“陛下又不傻,正主还在后头呢,乌兹不过是个炮灰而已,被人一捧怂恿几下就胆肥起来找不着北 ,他忘了季国的铁军是怎么灭掉哈密的。”
“大人,那您说到年末的万国大典,乌兹还会来吗?”林平嗣挤巴着小眼睛,满是精光。
“会,怎么不会,万国大典五年才一轮,季国不动兵马,大宴宾客,这么出风头的时候,他们怎能不来?正好借这个机会,表明他们的态度,壮一壮声势。”
沉吟一会儿,慕容冼颇有些玩味道:“没想到这个勒川王子还真是有两下子,比他老头强多了 。”
“这个勒川王子可真是野心勃勃,”林平嗣咋嘴,“大人,您说他不会是还想着图谋季国的疆土吧。”
“他自然想,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慕容冼面露讥讽,可是心下还是暗赞几分,老瑾朝嫃颜部落要是早出这么个人,也不至于亡国了。
061
时光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秋天的尾巴还在拖拖踏踏不肯离去,空气里却已经能够隐隐闻到一丝冬的气息。
叶殊倚在窗边翻一本手卷,单调的生活像是停滞不前一般,宛如静静的一潭死水。可是推开窗子就会发现,时光已经悄然改变许多,只是潜移默化间,并未曾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