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番外(19)
刘徇不紧不慢,又作无可奈何状,苦笑道:“谢公,非我懈怠,实在是手中只两千人,任一小小占山为王的匪寇,也比我强些。”
谢进气急,忍不住出言讥讽:“果然软弱!你身为刘伯衍亲弟,全无他半点豪勇之志,真真是愧对他的名声!此刻莫说二千人,便是二百人,若换做刘伯衍,也定能号另一方天地!”
他话音才落,周遭便忽然静了。
随行将士们,多是追随刘徜兄弟多年的,听不得谢进这般小人以恶言相讥,然更多的,还是想瞧瞧刘徇的反应,毕竟他一味的向杀害兄长的章后服软多时,不少人已暗生不满。
众目睽睽下,刘徇的笑颜终于有了一丝僵硬,眼底也闪过阴霾,仿佛因谢进方才所言有些难堪。
一个害死刘徜的帮凶,此刻却在其弟面前,大谈特谈他的高义豪杰,落在旁人眼里,实在可恨又可笑,刘徇若连这也忍而不发,便实在是太过懦弱了。
然而就在谢进以为自己已成功令他失态,旁人也等着瞧他如何还击时,他却又恢复了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摇头道:“徇惭愧,自问的确比不上兄长的凌云之志,令谢公见笑了。”
谢进错愕,想不到话说到如此份上,他仍如木胎泥塑般,毫无动静!
而旁人更是大失所望。先时刘徜为人豪杰仗义,气薄云天,素以高祖为楷模,誓匡扶汉室,令天下重归一统,这才引得诸多良材趋之若鹜。刘徇为其弟,因待人宽厚守礼,又常有谋略,亦得人尊敬。
可如今刘徜死,刘徇为萧王,却仍是一如从前的宽厚,毫无王者之气,与众人所期待的承长兄志,奋起反击,大相径庭。
一时间,军中气氛低迷,甚至有不少人已生出退意。
若所追非明主,日后拼杀不能封王拜相,谁还愿卖命?
刘徇只作未觉,掩在袖中的手,却慢慢收紧。
……
当日,队伍行至武城,刘徇仍旧率众于城外驻扎,而阿姝等人则宿城中驿站。
此时正值八月,虽已初秋,到底仍是炎热,经一日赶路,阿姝只觉浑身尘土,是以一入屋中,便先备水沐浴。
驿站中屋舍不大,只小小一间寝房,无专门的浴房,雀儿便领人替她将沐浴的浴桶抬至屋中,注满水,替她宽衣解带后,便往外去张罗饭食。
驿站中此时除他们外,再无旁人居住。寝房内,阿姝踏入浴桶后,便将婢子们也遣去歇息,自己则将脑袋搁在桶沿上,微微合上眼。
许是太过疲累,她这一合眼,竟就沉沉睡去。
刘徇进屋时,已是黄昏。
屋外无人守候,他推门而入,屋中也是一片静谧,仿佛并无人在,只在门边一道屏风后,隐有数缕水汽弥漫飘散而来。
他心底忽然莫名的动了动,阖上门后,不由放轻脚步,饶过屏风入内。
只见屏风那侧,美人斜倚在浴桶中,乌发盘顶,双目轻阖,粉面含春,露出一段纤长的脖颈与两片薄薄的肩背,莹润皎洁的肌肤间,无数晶亮的水珠正顺着柔和的曲线缓缓滑下,没入被桶沿堪堪遮住一半,若隐若现的雪白柔腻间。
他只觉脚步定住了,袖中双手不由抖了抖。
桶中美人仍是阖着眼,全未察觉他的悄然到来。
他瞧了半晌,终是察觉自己失态,悄然退至屏风外,轻咳了两声。
阿姝被声响惊醒,瞧见屏风外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进了屋。
眼见周遭无一婢可使,她只得怯怯道一声“大王稍后”,便赶紧起身,自桶中跨出,取了备好的巾帕将身子擦净,可才要伸手去取衣物,却想起先前的衣物早已被雀儿取走浆洗,而需更换的却迟迟未拿来。
她踌躇的站在原地,以巾裹身,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求助,却听屋门又被人自外推开,雀儿的声音传来:“阿姝,衣物——”
话到一半便止了,雀儿望着突然出现的刘徇,一时不知如何进退。可正当她犹豫着是否先行礼时,他却不自觉的撇开眼,轻咳两声,低着脑袋大步跨门出去了。
雀儿不明所以的将衣物送至阿姝手中,一面替她穿戴,一面奇道:“前几日大王都住在城外,今日怎么竟到驿馆来了?”
阿姝正羞赧,好容易他出去了,终于松了口气,并未细听雀儿的话,只是心不在焉。
此屋甚狭窄,除一张不大的床外,只一张十分短的坐塌,刘徇若与她同屋,又该如何睡呢?
又过片刻,刘徇绕着驿站已走了数圈,眼见时辰差不多,这才重又折返。这回他未再直接推门,而是略敲了敲门,由婢子替他开门,方小心的踏入。
屋里,阿姝披散着长发,正对着那张又窄又短的坐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