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38)
“颜丞相,你劝劝皇上吧!你的话皇上还是听得进去的,旁人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太监大半个身子都贴在地上,颜问白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沈易章未免太意气用事。
“你先起来,作为臣子我自然有义务去规劝皇上,叫人重新端一碗药来,我端进去吧。”颜问白气过之后,就换成十分无奈。
大太监用如看救星一般的目光望着颜问白,轻唤一声立马就有宫女端进来一碗浓黑的药汁,用上好的玉碗盛着,精致地不像是一碗苦药。
颜问白忽地愣住,忽然明白沈易章为何不愿再喝这些药,就像很多年前,他也同样拒绝苦药,宁愿把病痛硬生生拖好,也一滴不沾,可年轻时的身体怎么能跟现在相比,虽正值壮年,却终究不再年少。
他耗不起的。
端着药,颜问白又推开了一扇门,一眼就瞧见沈易章躺在床上的背影,进来后反手就把门关上了,发出“吱”的一声,沈易章听见声响,立马坐起身吼道:“叫你们不要进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是听不懂吗?”
可定眼一看,才发现是颜问白,一身朝服,穿在他身上还是这么令人惊艳,岁月待他极好,不像自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在沈易章惊讶的时候,颜问白幽幽开口,“臣见皇上抱恙已久,特来探望,见到皇上如此精神也就放心了,那臣就不多叨扰,先行告退,毕竟还有许多奏折等着臣去处理。”
沈易章一听颜问白要离开,立马开始咳嗽,与刚才判若两人,颜问白这才收回迈出去的一只脚,走到离沈易章近些的地方,手中那碗黑如墨汁的苦药,尤其扎眼。
“皇上既然生病,为何不喝药?”颜问白一字一句,透露出丝丝凉意,沈易章半坐着,竟然生出些许心虚之感,但转而便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颜问白放下手中的药,目光扫向沈易章,开口道:“知道又怎样?喝了药才会好,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沈易章紧紧握住双拳,语气恢复成平时的刻薄,“那爱卿的意思是朕连三岁小儿都不如?谁给你的胆子。”
颜问白掀开官服,重重跪在地上,口中说的话却字字讽刺,“皇上不喝药,可不就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嘛?”
“起来。”沈易章似乎更生气了,可颜问白充耳不闻,跪的笔直,“起来。”
“朕不要你跪,叫你起来,听不懂吗?”
颜问白俯身下去,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让沈易章瞬间丢盔弃甲,低低吼道:“我喝,我喝还不行吗?”沈易章急忙跳下床,抓起桌上的玉碗一口饮尽,颜问白这才抬起头看沈易章一眼。
“皇上圣明,以后臣每天都来送药,望皇上早日康复,长享盛世。”
沈易章眼眶有些发红,他最见不得颜问白对他卑躬屈膝,平时每一次跪拜都犹如剜心,更何况是磕头,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宫殿地板冰凉,沈易章刚刚慌忙从床上跳下,竟连鞋都忘穿。
可是心比脚还要冰冷。
“皇上喝药后就早点歇下,不易太过操劳,朝廷上的事一切有臣,皇上大可安心。”颜问白起身,拱手道,一切都疏离冷淡,君是君,臣是臣。
“臣先行告退。”颜问白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却不曾想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牵住了自己的衣袖,他不敢转身去看沈易章的脸。
“爱卿不是来看我吗?为何走得这般匆忙,朕许久未见到你,就留下一会儿,陪朕说说话可好?”沈易章又换了一种语气,竟然有几分讨好的味道,颜问白轻抿嘴唇,还是不肯回头。
“臣先行告退。”
可沈易章就是不肯放手,“你就这样厌恶我?颜问白,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你教教我,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去做,可你不说,一直都不曾说过。”
颜问白听到此处终是回过头,看到沈易章光脚站在地面上,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但转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皇上,地上很凉。”
“颜问白,它没有你的举动让我心凉。”
颜问白低笑,拂下沈易章牵他的手,“是谁当初为了皇位舍弃的我?是你先薄情,怎能怪我寡义,皇上,这些年够了,你是君,我是臣,仅此而已。”
“那苏婉舟呢?你喜欢她?”“是她陪我走过最难的那些日子,如果不喜欢我怎会娶她,又怎会有悦清。”
“那你不怕我杀了他们?”沈易章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有几分狰狞,看上去丝毫不像在说谎。
颜问白浅笑,“那我定去陪他们,黄泉碧落,生死不离。”
“皇上,多保重。”颜问白说完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再去看沈易章一眼,沈易章双手抱头,蹲在寝殿里,他无数次曾梦到自己当初没有放弃沈问白,梦里还能牵着他的手,可一醒来却如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