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889)
软刀子杀人。
这一对夫妻是在悄无声息的报复。
报复他将二人拘禁。
报复他的人在捉拿王妃时令她脱了臼。
报复他竟然将一位皇子关到了监牢里。
报复他将小两口硬生生分开了好几日。
他苦笑一声,觉着他总算有两句话说的是对的。
第一句,五皇子变数最大。
第二句,那王夫人哪里像个王妃样。
……
猫儿和萧定晔自来是极有默契。
萧定晔不过几句提点,她便早早装扮齐整,在丫头的带领下往正院而去。
殷夫人果然在补眠。
守在门前的女管事见猫儿前来,忙忙道:“王夫人,我家夫人在歇息。”
神态恭敬,全然忘记她此前是如何按着猫儿脱臼的手臂,毫不客气进行逼供。
猫儿也做出一副忘却前事的模样,亲和一笑:“无妨,我等等。”
女管事要将猫儿带往西次间,猫儿却一摆手:“站院子里赏景也是雅事一桩,瞧瞧这些花儿,雪中摇曳,多么的励志。”
尊贵客人不挪地方,下人们再不敢使蛮力,只能站在院里陪着。
猫儿弓着腰身望着花坛子半晌,瞧见了一大株品相极好的金丝锦梨落。
宫里的御花园也有这种花,虽说不适合用来做胭脂,但她常常往御花园里去,时间久了,自然也能知道些名堂。
像这棵花,冬日里盛开,越冷越怒放,一盆只能开一朵花,否则花朵之间竞争营养,便降低了品相。
价钱也不贵,放在江宁嘛,也不过半座宅子一盆吧。
猫儿瞅准盯稳,匍一伸手,精准的捏住了那花。
但听“咔嚓”一声,半座宅子没了。
女管事失声惊呼:“夫人……”
猫儿握着花枝凑在鼻尖,转头吧嗒吧嗒望着女管事:“何事?”
女管事望着她长满厚茧的手中捏着的那朵花,心疼万分,半晌憋出来一句话:“这原本是我家夫人最喜欢的花……”还是夫人肖想了好久,才忍着肉痛买下了一盆。
猫儿立刻做吃惊状:“啊,这可如何是好?”
她往花坛子里再四顾:“既然是你家夫人喜欢,你们当奴才的怎地不多栽几盆?如此大的花坛子,瞎浪费!”
她将花枝递过去:“你寻个瓶子插好当摆件,也一样好看。”
女管事欲哭无泪,挤个笑脸道:“夫人既然已经摘下,便拿着赏玩吧……”
猫儿便将那花拿在手中,同女管事道:“替本夫人倒一杯茶来。”
女管事唤来丫头,刚要吩咐下去,猫儿吃惊道:“怎地你这人喜欢推脱事儿?”
女管事一脸的怔忪。
哪里推脱了?
猫儿看着她的神色,立刻瞪圆了眼珠子:“怎地,亏你还是知府家中的下人,竟然一点不懂事儿?本夫人方才是吩咐的旁人吗?本夫人方才吩咐的是你!”
女管事立刻起了满身的武力值。
猫儿忙捂着嘴做惊吓状:“你这个模样……看起来竟然想打人?来人啊来人啊,知府家的下人没上没下,抡圆了拳头要打人啊!”
什么叫没有王妃相,这才叫没有王妃相。
以手茧脚茧外在识人,太过肤浅。
院里一阵闹腾,睡在东次间的女主子终于被吵醒。
丫头们训练有素端热水、取巾子的忙过后,猫儿神清气爽的坐在了眼珠子充血的殷夫人对面。
殷夫人此人,从七八岁上白手起家做买卖,到她十八岁嫁给殷大人之前,颇有一番曲折经历。
她自小练出来泼辣劲儿本不输猫儿。
后来当了知府夫人,少不得要同旁的官夫人周旋,在孤勇的本性上多了几分圆滑。
再加上岁月的调剂,到了现如今,和她年轻时相比已算极有涵养。
做了这么年买卖,她又懂得了一个道理。
该低头时便低头,但要适当。略略给对方一个台阶,表个态便成了。
何况现下她还有求于人。
她那当了铁匠的阿爹,还要靠所谓的皇子和王妃多吐露些消息,才有望营救回来。
她坐在椅上捧着一杯热茶,在掀开杯盖、吹去浮沫、饮下茶水、盖上盖子的转瞬间,便想通了现下处境。
等她抬首望向猫儿时,面上已浮现此生最最亲和得体的微笑:“王夫人,方才该是生了误会……”
猫儿也放下茶杯,也含笑道:“或许是……”
她往殷夫人那素日里少烦恼多欢喜的面上一瞧,又刻意提道:“方才我一不留神,摘了夫人一朵花。据说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朵……”
殷夫人侧首往身畔的女管事一望。
女管事为难道:“……便是那株金丝锦梨落。”
殷夫人心尖尖上立刻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