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225)
皇家冰窖于初冬时节储存冰块,储满冰窖后,一直放置到进了夏日,开窖用冰。在开窖之前,只需役臣定期检视,并不需要重兵把守。
寒风呼啸,萧定晔同两名暗卫借着风声,一跃翻进院墙。
院里人声喁喁,四处有人把守。
何处守卫最多,何处便是最紧要之处。
三人大气不喘,极为谨慎的避开外间守卫,根据守卫的密集程度,一路往最可能关人之处而去。
三进三出院落的后院偏僻处,一处仓室亮着灯烛,隐约可听人声喁喁。
萧定晔借着灯烛做个手势,三人缓缓贴上去,藏在了窗下。
但听里间有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要我说,哪里要又打又吓那般复杂。直接将她开了苞,丢去青楼,吹拉弹唱调教的多才多艺,包让皇上夜夜春宵。”
另一人呵斥道:“住嘴,主子的事哪里轮到你置喙。皇上若发现她不是雏儿,你猜皇上会封她当娘娘,还是抄她满门?她横竖都是一死,若破罐子破摔将事情供出来,你我都得玩完。”
那人长长“哎”了一声,再没有声响,半晌方道:“我出去解手,晃荡一圈。”
仓室门吱呀一响,脚步声咚咚而出。
面具黑衣人先顺着墙根前行拐弯,到了另一处半陷入地下的窖室外间,对着小窗往里间瞟上两眼,方在外解开裤子,淅淅拉拉撒了半泡尿。继而脑袋一痛,径直摔到自己的尿泥里,没有了知觉。
暗卫立刻上前,先解下他的面具在雪中蹭干净呈给萧定晔,转去处理尸体。
萧定晔站在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探问:“猫儿……猫儿……”
其内只传来几声铁链拖动声,再没了声响。
他心中着急,更急迫的呼唤道:“猫儿……你快回话……”
寒风从小窗吹进,带进了极淡的铁锈味。
猫儿迷迷糊糊间有了神识,只下意识问着:“五……”
萧定晔立刻低声道:“莫怕,你不会死。但凡你还能起作用,你就不用死。你记住。”
里间传来浓浓的血腥之气。他心知,她在侍寝之事上诓骗三哥,以三哥的脾性,必定要让她见识到手段。
他抓紧机会道:“我就在你周遭,莫怕。”
暗卫已发出催促之声,他再往黑乎乎的牢房里望了一眼,立时转身。
风雪越来越大,暗卫已按计划隐去四周。
他戴上面具大步前行,待到了仓室门前,推门而入,不敢多言,只趴在门板搭就的榻上,装出瞌睡的模样,一言不发闭上了眼。
梆子声穿透风声,连续响了四声。
要不了多久,宫内各门就会大开,迎来新一日的忙碌和算计。三哥必定要在此之前将猫儿送回去。
房门忽的被推开,萧定晔立刻弹起,同另外一位黑衣人并排站在当地。
一人站在门口道:“主子来了,快过去。”
萧定晔跟在两人身后,沉默中往那窖室方向而去。
窖室门口背风处,站着位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中等身高,不言不语。
萧定晔却清楚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便是他亲爱的三哥。
人前将他当兄弟一般的关心,人后从未放过他,毒害、刺杀……过去五六年,因着“中宫所出”四个字,即便他伪装成了废物皇子,却依然没有被放过。
牢门打开,灯烛重新点亮。
窖室里,满身血迹的胡猫儿绑在柱子上,她脚下还趴伏着一位老妪,不知死活。
他竭力稳着气息,垂首而立,不发出任何声响。
泰王站在门口,冷冷道:“水。”
众人皆向萧定晔看来。
他只一愣,瞧见地上水桶,立刻明白要做什么。
外间就摆着水缸,他打满一桶水,提着进了牢房,站在猫儿面前。
逼供之事他并未少做。
他知道,装扮成下头人,不会有人从他手上接去水桶,替他去做后面的事。
他当机立断,水桶一扬,猫儿立时全身湿透,一声大喘气,清醒了过来。
泰王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问道:“可想明白了?”
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几人。
鼻端萦绕着极轻微的铁锈味,这样的铁锈味和将她绑在木柱上铁链的气息并不一样。只有擅长调制胭脂的、嗅觉灵敏的人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她立时觉着撑不下去,眼泪不停歇的滑落,缓缓开口,断断续续道:“不该欺瞒……不该自作主张……不该耍小聪明……”
“哦?”泰王道:“就只悟到这些?”
她想起脚下的嬷嬷此前喊过的话,继续强撑着道:“要多想想家人……想想族人……想想仇恨……”
萧定晔立时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