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185)
泰半太监们起了个盘口,要赌的是,这回胡猫儿醒来,皇帝到底收不收她进后宫。
绝大多数人押的是“收”。
少数人押的“不收”。
少数人太少,以至于这成了一个一赔一百的盘口。
这“少数”之人,也不过是一大一小两个太监。
一位是五福,一位是吴公公。
五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信猫儿。
猫儿此前说过她不会进后宫,那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就是不会进。姑姑说的话,五福从未怀疑过。
吴公公并不是信猫儿,也不是不想让她进后宫。
相反,他太想让她高抬贵手,忘记与他的这桩糊涂亲事,然后开开心心的进后宫。
然而以他和她数次交手的经验,他觉着胡猫儿不是常人,是疯子。疯子进后宫,怎么可能这般顺利。
重晔宫,随喜的心思却不像掖庭众人这般乐观。
胡猫儿究竟是人是鬼,重晔宫众人看的比谁都清楚。
那就是个皮相稍微好一丢丢的凡人。身上虽然有些没有探清楚的秘密,然而再怎样,都无法掩饰她是个凡人的真相。
说什么死而复生,第一回 可能是巧合,第二回就已经是演戏了,这第三回能不能活过来还真要打个问号。
这个问号令随喜十分头疼。
自家主子这几日身在军营有事阻拦,人回不来,消息却一条条的传回来。
其中近八成的消息都是在询问胡猫儿的性命。
随喜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担忧。
胡猫儿现下看着仿佛用处不大,那是因为主子在布线啊,要让胡猫儿在未来发挥大作用啊。
若她一死,主子日后在军中想进一步打开局面,可比登天还难啊。
哪怕他亮出皇子身份又如何?
一位名声差劲的皇子,能有多少号召力?!
随喜要给主子回信的笔抖了一抖,外间檐上有了动静。
暗卫提前传信:“主子回宫,已进了东华门。”
随喜精神一震,忙忙起身站去门外。未几,萧定晔大步进来,并不停歇,待进了书房,方肃然道:“她还没醒?”
随喜知道他问的是谁,忙忙摇摇头,将这几日太医的医案报出来:“呼吸似有似无,时断时续,接近于濒死。”
萧定晔双拳紧握,紧咬牙关,几息间方颓然坐去了椅上,问道:“河道可曾探完?”
随喜轻轻吁了口气,道:
“一连探了两夜,已经探清楚。胡猫儿落水附近河底,有一处坑洞,直达宫外护城河。除了这一处,在河道旁的地方,还发现了两处。观坑道痕迹,均为新洞。
胡猫儿便是在水下,被吸进了坑洞,卡在洞口挣脱不开,才出了事。”
萧定晔闭目细细思忖。
这些日子他和手下人连番查探,重重迹象显示,这些坑道与三哥有八成的关系。
河底坑洞,该是和井下坑道一般,属于同一体系。
然而从胡猫儿落水处到坑洞处,前后长达一里有余。三哥不会让胡猫儿送死,这事该是意外。
他续问道:“父皇那边可知道河底坑洞的存在?”
随喜摇摇头,推测道:“那坑洞在水底下,本就不显眼。侍卫救了胡猫儿,该是转身就走,并未注意到有坑洞。这几日,也未发觉有皇上的人在探寻河底。”
萧定晔长长喘了口气,面上的疲惫难以遮掩。
他摇一摇昏沉沉的脑袋,吩咐道:“备水,沐浴。我要去一趟御书房。”
*——*——*
御书房。
院里熬着汤药,清苦药味从窗棂和门廊里蔓延进来,充斥的到处都是。
东次间,萧定晔装扮的人模狗样,坐在下首,向龙椅上皇帝禀报着他近几日在营中的表现,面上满是得意:
“孩儿今日回来,就是想问问父皇,如若下回孩儿升任千户,能不能随父皇去祭祀皇陵,为祖父烧柱香?”
皇帝瞧着他的神气劲儿,连日未开颜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意,乜斜着他道:“你今日巴巴的回宫,就是为了来显摆你的军功?”
萧定晔一笑,道:“哪里是显摆?这明明是说实话。孩儿进军营两个来月,改造了投石机、陷马刺棘和弓弩,上了战场不知省了多少兵力,算的上大军功。”
皇帝揶揄道:“你这些军功章里,多少是你自己挣的,多少是你手下的能工巧匠帮你挣的?”
萧定晔面上显出几分扭捏神色,低语道:“便是能寻来高人,也是孩儿的本事。”
他自入了军营,虽说风吹日晒,面貌上粗糙了许多,然而精神头儿与往日大不相同。
皇帝的心绪终于有了些安慰,含笑道:“按你说的办。如若能升至千户,就带你去祭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