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56)
凤来地处大王岭要隘,往府城要经官道,必须跟山贼买路,但往反方向去盛产山珍的乡和村收货,易如反掌。他当然知道这姑娘在县里受着怎样的委屈,也劝过她离开,却原来万般隐忍皆有所图。
“我当然是给我爹他们守孝来的。可即便守孝,也得想想一年后怎么活。不能两手空空去投奔亲戚不是?”节南淡然一句。
李羊果断道是是是,这事就不能细究。
“李羊,等会儿办完事,你带轿子里的人去吃个饭图个乐,咱做买卖讲究好聚好散。”
节南才说完,李羊就见一顶小轿吱呀呀得来。
一人下轿,一身官衣,手里抱一大包袱,对节南有些怨腔,“六姑娘就不能等明早吗?大晚上把本官叫出来,晚膳都没吃完哪。”
节南迎上去,帮那人拎包袱,“大人知道,我能等,货不能等,实在赶早不赶晚。再说,大王岭山贼惹事,我怕明日起大人事多。”
李羊再明白不过来就白混了,摆明这人是榷务官。他赶紧上前把节南手上的包袱拎过来,并不动声色地将榷务官往船上推。
榷务官不由自主就跟节南上了甲板,“也是,我刚接到消息,崔推官带府兵回城,好像还死伤不少,这会儿衙门里重新点了亮堂,知府大人也不能清闲哪。”
随后,李羊陪榷务官下舱验货,节南到甲板舱磨墨置笔,没等一会儿,两人就进来了。
榷务官拿着节南早备妥的明细簿子,往榷司公簿上抄,对所收的货皆评了上等,又写收取多少引单,货物产地,可在哪些区域售卖,弄好了官凭等等的必要文书,盖官府大印。至于那些官样纹漆的货袋,是一到府城就换上的。
节南则把引单上jiāo,又把年初榷务官发放的证明收货的身份铜牌jiāo还,当中还夹着榷务官的辛苦费。
榷务官的脸色可不怎么乐,“六姑娘,本官帮你可谓尽心尽力,谁来都拿不着的货,全让你一人包揽,你这表示的却有些小气了。”
节南不急不忙,“大人,这回才一船子东西,冬天又收不到值钱货。”
榷务官哼了哼,“你别以为我不懂。听说南方这些香药市面上找不见,但求的人却肯大把大把花银子。冬天才好呢,越冷越缺货,你这船运过去,还不翻几番?”
节南唉哟一声,“那是他们没说越缺货香引越贵,大商手中加价,买这一船香引要多花五成的银子,运到地方还要找买家,自己又没铺子。山里收货累得半死,运途晕船吐得半死,加上囤货租仓,倒来倒去能赚几个钱?大人也替我想想,况且我可比我爹给得多……”
提到桑大天,榷务官的贪念就往回收,“算了算了,你别到处乱说,我跟你爹并没有半点牵扯。”
“那是。”节南作个福礼,“谢大人照顾我一个可怜孤女。皇上一向恤民,大人如此遵从上意,今后必定节节高升。我既要请大人多多照拂,怎又会坏了大人前程?”
榷务官让节南几句话说得彻底消怨,原本繁琐的手续,一个多时辰就jiāo割完毕。
李羊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正要下船陪榷务官吃酒,却被节南拉住。
“你送完榷务官,就立刻让船老大出发,你跟船,不必等我。到了安阳,船老大会告诉你把货囤哪儿,你到码头客栈住下,等我找你。我明日能出发的话,大概和你错不开几日。”节南叮咛一遍。
李羊声声应下,伺候着那位官大人,麻利跟轿走了。
第二日,节南要出官驿时,才和柒小柒碰了面。两人一旦分开就会各自作暗记,不怕找不到对方。
节南啧啧。
柒小柒斜眼过来,“啧什么啧?你当我如沐chūn风之时,且看我面皮浮肿两眼发黑,一夜没能合眼。”她摇头晃脑的,又说,“明琅公子就住对厢,都提不起我的劲。我可不比你那么好命,睡足一觉,死人脸上回光返照的。”
节南摇头好笑,“你中计了。”
柒小柒挺虚心,求教,“什么计?”
“美男计。”节南一脚踏门里,一脚踏门外,“我估摸啊,明琅公子知道你爱瞧他的脸,故意住在对厢。不然刘家别业有水有园不算小,他一个外客怎能住到刘家小姐的对面?你是不是辞了好几回要走?是不是每回一辞,王楚风就会到你跟前晃?”
柒小柒恍然大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