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132)

作者:绮里眠

星星点点的朱红色喷溅在明黄的锦被上。

闻人觉皱了皱眉,低声道:“把被子卷出去烧了吧,屋里一股子腥气,又要让她闻着。”

褚茗拿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泪,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应了喏,将沾了血迹的锦被团着抱了出去。

北风呜咽着卷过廊下,几片没有来得及扫净的枯叶在琉璃窗前打了个转,又被一只苍白的手拂去了。

闻人亭微微垂着睫,将洗得刺痛的手掩在了袖底,神色宁静地进了屋。闻人觉立在书案小山一样高的奏章边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闻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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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十六年的正月在帝都的静水深流之下平静地到了尾声。

江阴杜氏起事的消息像是一场虚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战报传进朝中来了。

京城的侯府里,终于辗转重新得到家中消息的杜季明却面色剧变。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替他送信的人身上,声音微微和缓了些许:“这些时日京里风声外松内紧,你乔装出行,也未必安全,不如就留在府里,明日我使人送你回去吧。”

那人穿了件铅灰色的短打,丢在大街上遍寻不到的衣裳,但因为身量纤细,纵然已经加以掩饰,仍有几分抢眼。

来人抬手揭了兜帽,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脸,眼尾却微微拖着,说不出的妩媚。

她微微地笑了笑,道:“点红阁里也时时有事,我能托庇于你一日,却不能托庇一生。”

她言辞若有所指。

杜季明却忍不住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声唤道:“秋秋。”

就说不下去了。

白秋秋微微动了动,杜季明下意识地加了力气,女郎却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反手将他也握住了。

她低下头来,将脸颊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柔软而细腻的触感,像冬日火炉边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到从梦中抽离之后,杜季明忍不住怅然若失,他急急地道:“会有一生的,秋秋,我保证……”

纤细的指尖压在了他的唇上,一点即收。

白秋秋已经重新戴上了兜帽,那双明媚含情的眼在帽檐下深深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就彻底隐没下去。

小厮引着她的背影,沿着小路快步往后角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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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烘着暖热炭火的房间里,也有人正当窗对弈。

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枰面上,对弈的两个人心思都不在局中,只闲闲地说着话。

绀香端了两只盖碗进门,搁在了桌边上,揭开盖子就看见腾腾的热气,指头大的酿圆子在浅白色汤汁里载浮载沉。

木樨的甜香散了开来。

秋日里花开的时候常觉得腻,到冬日里却又觉得香气里这一点甜恰到好处,江楚烟拿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酿圆子滑/润,却像尾小鱼儿似的从勺边上滑走了。

绀香知道谢石不嗜甜,那一碗里酒香就略重些,年轻男人低头吃了两口,才看到少女好像同那一颗圆子置起气来似的,偏偏追着它左右地捞。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笑声。

江楚烟眉间微微蹙着,仰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谢石深邃的眼瞳里藏了笑意,江楚烟鼓了鼓腮,唇边却忽然被什么一碰。

手长脚长的男人手中捏着自己的勺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她低头去看,羹匙浅白色浮着木樨花蕊的汤汁里,还有颗不听话的小圆子滴溜溜地打着转。

汤碗里热气氤氲,江楚烟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被热气蒸红了。

谢石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羞赧似的,只是温柔地笑着,到她顺从地吃了这一口,又舀了一勺喂她,才平静地收回了手。

江楚烟也跟着放下了匙子,胡乱地找话来说,将前头没有说完的话又提了起来:“陛下要让明珠公主在宫中/出嫁,这样的荣宠,杜侯爷该能安心才是。何以哥哥却说他必定要有动作?”

杜季明倘若果然真心爱慕闻人泠,才会觉得这是一种荣宠。

江楚烟坐在方桌对面,目光澄澄地看着他。谢石微微低下头,没有将杜季明对她的觊觎说出口,而是平静地道:“杜家在江阴的最后一点有生力量如今已经北上,和江阴侯带进京的人手合流。他们如今比我们更不想让朝廷知道岳州陷落的消息。”

“一旦揭破,失去了封地的依仗,江阴侯的虚弱就将一览无遗。”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一搏,要么继续蛰伏下去,被闻人氏天子随意指派,谋求日后经营。”

谢石昔日主持天一庄的时候,在江南修成四通八达的路网,最终也真的像一张巨网,在无声无息之间绞死了盘踞岳州的杜氏一族。

谢石目光落在棋枰上,有一刻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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