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掌印太监的朱砂痣(80)

作者:话旧时

他不明白王咏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见王咏似乎心情不佳,连话都不敢多说。

朱家并未迁居,那么,朱莹必然是同他一般,被卖过一次的人。

十多年时间,说短也短,说漫长也漫长,总能把人浸润成和记忆里不甚相似的模样。

他有点分不清了。

是朱美人得势以后,为了回报家族,才肯使家中人逃避徭役,还是朱家的人,不肯在乎养女在宫中的处境,私自拿着她的名头耀武扬威?

王咏在这一瞬间,竟尝到皇帝看见柳贵妃家人罪证时的两难意味了。

他徘徊许久,终是做出决定:“把朱家管事的人带来。”

·

陈知州捏着的指节有些发白,他听出王咏的语调很平和,毫无尖刻的意味,心中不由一沉。

人皆有私心,王咏自然也不例外。陈知州不晓得他会不会对朱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心头如群蚁啃噬,无一刻安宁。

朱家族长很快来了。家中虽出了个娘娘,他自己却还是个白身,见着官要跪下来。

“不知老爷唤草民何事?”朱家族长问道。

他偷眼望向堂上,除了陈知州以外,还多了个服色与普通官员迥异的官,心中有些无底。

那官开了口,尚为少年声气,温和道:“朱家逃徭役一事,还请朱老解释。”

朱家族长心头微颤。到此时,他终于认出这个服饰与他人不同的大官究竟是何身份――

他反而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王咏拿着案上的签子慢慢摆弄,眼角微垂。

朱家族长磕头道:“老爷容禀,朱家并非是逃役啊!实乃家中大孙女儿入宫后,特特的关照家里。”

王咏眉心一攒,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污蔑宫妃,可是大罪。”

“草民不敢欺瞒老爷!”朱家族长喊冤,他听出王咏并未生气,心里头底气便更足了,“这是孙……娘娘派人送信来,亲许了的。”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王咏放下签子,淡淡道:“朱老可知,从六月间开始,娘娘便不再是妃位。”

朱家族长梗了梗,结结巴巴道:“知……知,草民知晓。”

“那为何这几个月来,你们依旧逃役?”王咏又问。

他容色和煦得厉害,完全不似那连百姓们都听过威名的样子,仿佛自己是宫里娘娘派出来,和娘家人话家常的普通小内侍。

朱家族长却在这和煦里流了一脑门的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王咏便揶揄道:“想来娘娘获罪时,仍有余力照拂家人吧。”

他甚至笑了笑。

“是,是……”朱家族长不敢看他,只能在心中揣摩他的意思。

王咏含笑,接着道:“朱老不必害怕,我并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娘娘既然入宫,便是皇室中人,皇族笔墨轻易不能流落在外,故而,娘娘托我讨回当年的信件。”

陈知州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坐在位置上,脸色阴阴沉沉的。

朱家族长刚落下去的白毛汗又冒出来,他还想说什么,王咏已令人随着他回家,去取娘娘当年寄来的信。

他无奈退下,回到家里,把那信重新封了封,只盼着王太监帮人带东西,只是顺个手,并不会拆开来看。

他的愿望落空了。

回到州衙,王咏接了信,瞧见上头新封的痕迹,道:“朱老有心了。”

说着便将信给拆开来,拿到眼前看。

朱老一个哆嗦,差点没跪稳。

·

王咏仔细的读了信。

那信上的笔迹,比朱莹给他的回信,还要差许多,两者各有各的丑。

不过朱莹正在练字,并不能据此判断为非朱莹所写之物,他便权当这信是真的。

信里说了不少对家里人的不舍,还有比这些更多的,想要照拂族人的内容。

她说,临走前家中殷殷嘱托,叫她顾着族里的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想求皇后娘娘出手,为家里侄儿侄女聘请名师,希望能教导孩子成才。

等孩子考中举人后,她便能走关系,叫侄子做活计轻省,俸禄又多的官职。

王咏先是蹙了眉,而后心下一松。心头沉甸甸压着的巨石,烟一般消弥无踪了。

他唇角挑得高了,讥笑道:“朱老可真会举着娘娘的大旗,做娘娘都不敢做的事情啊。”

陈知州诧异的抬眼望他。

却见王咏说不上发怒,也说不上不在意,带着几分古怪的意味,轻轻将那信折了起来,对吓瘫在地的朱家族长道:“你们干这种事,小心害了娘娘。”

他凤眼已眯了起来,摇着朱美人的家信,偏过头盯准了陈知州。

面对着的人换了,王咏声调里已满含冷意,脸色也彻底阴了:“假仗宫妃之势,乱我国/法,如今又污蔑宫妃名声,人证物证俱在,陈刺史还想装作看不见吗?”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