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女相(5)
随之而来的几位丫鬟,见状也纷纷垂泪,难受至极。
房悠悠痴傻的打量着眼前这比自身略高半头的妇人,瞧见她额头上的波纹,又看了看她那肿胀的双眼。
几乎同时,从房悠悠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涩酥麻,这感觉带着几分暖意,将其包围,很舒服。
房悠悠的双亲在几年前意外亡故,如今她靠在华服妇人的肩头,那种久违的亲情似乎再度浮现,这感觉几度令她哽咽。
贪婪的吸吮着妇人身上的气味,直到那妇人的容貌同房悠悠记忆中的母亲合二为一,形若一人无二。
“娘——”房悠悠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也抱着妇人大声痛哭了起来。
房悠悠身处一个陌生的时代,心中那举目无亲、人地生疏的酸楚,正如在茫茫人海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惶恐不安。
此处天地,只她一人不属于此,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她想放纵的哭一场,但她不敢哭,也不能哭。
然而华服妇人的出现,以及她对女儿的厚爱,深深触及了房悠悠灵魂深处最薄弱的情感,她正如落水者牢牢抓住了救命缰绳一般,止不住地将心底的五味杂陈,如泄洪般倾倒了出来。
华服妇人抱着房悠悠泪眼婆娑,泪如密雨般滴答落下,可嘴上却不停地安慰着:“乖玉儿,他不娶咱还不嫁了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定为你寻个比韩王好上千百倍的郎君。你可答应为娘,以后千万别再犯傻了,行吗?娘,娘真的——”
她的双臂将房悠悠紧抱,一双丹凤美眸则满怀期望的看着房悠悠,话未说完,但其中含义房悠悠能懂。
房悠悠自然不忍让妇人失望,便以房遗玉的身份连连点头道:“娘,女儿答应您,日后决不再让娘担心了,女儿一定好好孝敬您!”
闻言妇人自是笑了,那笑容在哭花了妆的秀脸上粲然绽放。
在长安官民眼中,房遗玉似乎是一个无药可救的顽劣贵女,可在她母亲的眼中,她始终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不论房遗玉闯下多大的祸事,哪怕是受到千万人的唾骂指责,在母亲这里都能获得谅解,都能获得改过自新的机会。
或许惯子如杀子,但这,正是母爱。
母亲的爱在外人看来是盲目的,但在儿女眼中,那是最无私的爱,更是最伟大的爱。
眼见妇人脸上挂着的欣慰笑容,房悠悠已然不再抗拒自己的新身份,成为面前这位伟大母亲的女儿,她重新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爱。
既然命运无常将自己变成了房遗玉,那么从今往后,自己就是房遗玉,一个告别了过往的房遗玉。
房悠悠——
不,现在起她就该叫房遗玉了。
房遗玉伸手在妇人的后背摩擦两下,不愿再看她继续伤感,笑着说道:“娘,我有些饿了!”
华服妇人抹去了眼眶里噙着的泪珠,连忙道:“对对对,玉儿昏迷了三天三夜肯定饿坏了!吉祥、如意,快去给大小姐端些吃食过来。”
而房遗玉也确实是饿了,四菜一汤被她一人全然造了个干净,这才将肚子填饱,小腹吃的隆起。
见华服妇人的情绪较先前已然平静下来,房遗玉便将自己患了失魂症的事情告诉了妇人。
眼看她双目通红,似有再次哭泣的迹象,房遗玉赶忙握着妇人的手道:“娘您先别急着哭,这对女儿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女儿先前已从湘儿口中得知了我以前的种种恶行,心中惭愧不已。如今能忘掉过往,刚好重新来过嘛!”
华服妇人先前也感觉房遗玉与往日有所不同,如今听她这般道来,心中亦觉有理,甚是欣慰。
无论房遗玉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有一点却永远改变不了,眼前这少女是妇人亲身所出的心头肉。
房遗玉于当晚见到了她的父亲房玄龄和大哥房遗直。
房玄龄虽年近六十,却不显老态,身形微圆,面容和善,身上无威,和蔼的紧,只是那对平淡无奇的眼眸,却似乎可以洞察人心,将他整个人衬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独特气质。
只是他此时的面上毫无血色,眼中带着些许倦意,看起来疲乏的紧。
而房遗直四十之龄,星眉剑目,身上多少带着几分无法压抑的威势,看起来是个官场得志未遇挫折的典型。
他二人应是办完公事归来,眼见房遗玉此刻身体复好,端坐于大厅右侧,二人脸上均是褪去疲惫,露出喜色。
房遗玉见状赶忙站起问礼。
房玄龄冷哼一声,算是予以回应,表达着心中的不满,然而其眼中喜意却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