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我金嫁衣(152)
这时候,肯定会有人问了。
晏世子的亲卫队整整齐齐都在这里了。
那么,晏世子呢?
晏随早已按捺不住,先行了一步,火红的长袍,便是在这黄昏的残阳下,依然耀眼得夺目,然而新郎官勒着缰绳风驰疾行,跑得太快,路人只来得及瞥到那红得惹眼的衣摆,以及骏马踏过去的阵阵铁蹄声,就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看了。
此时的冯钰站在日渐凋敝的院落里,新娶的妻因为早妊反应在屋里闹脾气,器皿摔破的声响时而传来,还有丫鬟的哭声。
男人置若罔闻,只望着伸出院墙的那一根枯黄枝桠,兀自发着呆。
冯莲走了进来,在这全城喜庆,就连太子都亲自到晏王府贺世子新婚的大吉日子,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烟雨长裙,意兴阑珊得好似要跟这冬日一起凋敝了。
敏嘉拉尖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说了我不吃,不吃,烦不烦啊你们,滚,都给我滚。”
冯莲恍若未闻,径自走到廊下的哥哥身边,轻声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是觉得大可不必,有皇后和太子在,也能保冯家无忧,哥哥再争点气,考个功名出来,冯家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那你呢?”冯钰反问妹妹。
“我,”冯莲一声笑起来,“我不急,我等得起。”
冯钰也笑,只是漆黑的眸,不见丁点暖色。
“可我不想你等了怎么办?”
冯莲笑意微僵:“哥哥你什么意思?”
冯钰不看妹妹,依然望着高高的院墙,淡声道:“太子说来也有十四了,这个年纪娶亲的宗亲不是没有,女大三,抱金砖,你和太子,也算合适。”
冯莲闻言浑身冰凉:“谁的意思?你,还是姑母?”
“我和姑母都有。”
如果只是一人,冯莲还能想办法,可两人都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不想嫁呢?”
冯钰转过头,看向妹妹:“你还想嫁谁?”
语气不重,但冯莲依然能听出兄长话里的质问。
“你可知道两日前晏随找过我。”
冯莲眼前一亮:“他---”
“他可保我入仕,但有一个要求。”
冯钰冷冷的打断,让冯莲那点惊喜又压了下去,小心问:“什么要求?”
“我入朝为官,你剃了发,入家庙,常伴青灯古佛。”
冯莲火热的心一点点冷却。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被打发到家庙做比丘尼,还不如一刀抹脖子痛快。
冯莲冷得直颤:“他竟然这样不留余地?”
冯钰冷冷一笑,眼里掠过一丝嘲弄:“那要看你做过什么了。”
一个女子,偏生了虎胆,追着男人到了北境,又辗转东南,真以为自己做得那些,能瞒天过海。
冯莲忽而大笑起来,形容癫狂,心神俱碎,一口血更是顷刻间从喉间喷了出来。
她捂着胸口,眼前渐渐模糊,双腿发软,靠着柱子缓缓倒了下去。
冯钰未动,叫来两个力气大的丫鬟,把冯莲抬回去。
人这辈子,不服输,也要认命。
不是自己的,机关算尽,也得不到。
唯有除去沉疴,冯家才能焕发新生。
冯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他所做,为的是冯家,没人能怪他。
迎亲队吹吹打打,只绕了尚京内城一圈,就把新娘子送到了装葺一新的晏王府,喜轿停在了门口,一直跟轿同行的新郎官翻身下马,亲自掀了帘子,将新娘抱了出来。
即便不合规矩,喜婆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太子都要听晏随的,她一个婆子哪敢置喙。
跨火盆,也是新郎抱着新娘子,不让她脚碰地。
到了拜堂,他才将她轻轻放下,一人拉一边绣球,三下磕完,便送入洞房。
高堂上的魏良百感交集,从不落泪的大男儿今日特别想哭。
朱佑没有子嗣,但多少也能理解魏良的心情,没说什么,只陪着他继续在屋里坐了会儿。
晏随的幕僚都被他打发出去挡酒了,而他自己揭了新娘盖头后,就留在了喜房里,不再踏出。
丫鬟帮着魏娆洗漱,卸了妆就出去了,屋里真正只剩两人。
魏娆忍着困意,环顾屋子,器皿摆件,桌椅橱柜,到处都透着喜气,她是真的嫁人了。
而她从今以后的枕边人,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魏娆也曾想过,但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这么快,快得她始终没有准备好。
魏娆眨眨眼,声音里是她自己都听不得的软糯。
“你不去外面应付客人?”
晏随成亲,收到喜帖的人家一定会来,请的不多,也有好几十桌,够他忙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