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看着你演(3)
第二顺位的共同加害人已经逃之夭夭,裴钦一肚子气只能出在这小倒霉蛋身上,抬手就去薅对方衣领,“你他妈瞎吗!谁都敢撞?”
小服务生说不出话来,快哭了,这是遇到为富不仁的了,恶人中的大恶人。
周未陷在一片死寂里,眼前的光影动作都变成了无声的默剧。
他缓了几秒钟,已经适应地切回了静音模式。
在裴钦抓到小服务生前一秒,周未一把拉住他,嗯,有点拉不住,半拉半推。
他腾出一只手摸索风衣的口袋,掏出一只巴掌大的便签本,脊上插着支黑色短铅笔,熟练地单手翻到第二页展在裴钦面前。
上面写着三个字:没关系。
周未拍了拍裴钦的胸口,示意他冷静点,没关系,而后转向小服务生,给他看了同样的三个字。
小服务生不可置信地在本子和周未脸上扫来扫去,两脚还钉在原地。
周未抽出铅笔翻到空白页,刷刷又写了几个字:没关系,你可以走了。写完收起便签本,周未推了下对方怀里的缎面簿子,做了个让他离开的手势。
小服务生混沌地看了眼地面上破掉的耳机,碎蛋壳似的银色残片反射着阳光,细小的器件接线更是四分五裂。
修是修不好了,可不可以分期赔人家呢……得几万块吧,一两万还是七八万?
裴钦扯过周未的设备箱:“走了!不干了!”
他说完才想起周未现在听不见,转头迎着对方的视线,冲他做了个“走了,回家”的手语。
周未显然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他用这种方式交流,何况旁边还有个认真看戏的喻成都,只是很坚定地摇摇头,重新拉回箱子,视线扫过裴钦和喻成都,抬臂做了个“二位请便”的姿势。
“不行!”裴钦追上去拉他:“这样不行!”
他坚决地交叠双臂在周未面前打了个叉,即使周未什么也听不见,他仍然改不掉做手势同时配音的习惯,简直是吼出来的。
一想到周未陷在那个无声的世界里,裴钦就觉得自己的心疼到重荷难负,何况还要把这样的他带进修罗场,被别人品评谈笑,除非他死了。
周未仍然一副淡淡的表情,那是一种被切断和这世界联络的寂寥冷清,他摸出小本子写:我真的可以,你相信我,没问题。
“不信!你少放屁!我一个字也不信!回家!”裴钦目光直视他瞳仁里,不容置疑地指回大切的方向。
周未飞快地写:我说了可以,放心,不……
刺啦,笔尖在纸页上拖出一道灰痕。
裴钦不让他再争辩,干脆夺过本子塞回他口袋里:“回家,换了备用的再来。”他到底还是妥协了,只是时间来不及。
“我、可、以。”周未一字一顿说出这句,声音很轻,但语调坚决。
裴钦觉得心跳都紊乱了,他又气又悔,他逼着周未在听不见的时候当着外人开口说话,这对周未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未永远懂得如何一刀将对手戳死。这个磨人的混蛋!
周未转身,喻成都扯着裴钦不许他追过去:“你还想让他更难堪吗宝贝儿?我倒是喜闻乐见——”
喻成都饶有兴味地看着裴钦。
裴钦搡开他,叉着腰喘气,他脸色不太好,唇色也有些黯淡。
喻成都本来还想冷嘲热讽几句,看他这幅样子终究还是闭嘴了:“药带着没?去大厅拿香槟给你下药。”
“滚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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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拖着箱子走在路上,他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滚轮擦过地面的摩擦声,只有细微震颤沿着拉杆传递到掌心,麻酥酥的。
这里是静湾别墅,蒋家在丹旸市的祖产,有百年历史。
周未曾经许多次和周遭那些衣香鬓影的贵客一样被请进这座傍山而建的宅子里做客,享受着贵宾的待遇,跟一群般般大的富二代们绕着水池和木连廊奔跑,摘园子里的葡萄和桑椹,去后山探险捉迷藏,像回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
每隔一段时间相聚,长辈们都会互相惊叹小谁谁又长高了,问问让人不甚愉快的学业,蒋家的二位祖辈越来越老,却一如既往地疼爱他们这帮熊孩子。
周未最后一次作为宾客到这里来,还是三年前,一样的秋天,一样浓艳似火的元宝枫,第一次遇到了“千山染”下的那个少年。
从没过过那么漫长的三年。
周未转进宴会厅的侧门,这次他不是贵客,而是一个普通的宴会服务者,一个沙画表演艺人。
负责接待的经理不了解之前豪门少爷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个中曲折,但他知道周未的身体状况,周未只简单解释了下原因,经理便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