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儿(56)
景昭未置可否。
“王爷,禁足封地不过是一时的事。王爷难不成打算这事过去之前,不纳妾,不蓄婢,连个子嗣都不留吗?”
张仆毕竟是景昭的伴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他不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就打心眼里盼着景昭能早日有妻有子,家庭圆满。
“世人皆盼着自己有儿有女,有妻有妾。”景昭掸了掸衣袖,“你是知道的,如果先帝还在世,我当然能和世人一样,期盼着妻儿环绕,家庭圆满的生活。但现在,不能。”
张仆皱了皱眉:“王爷,圣上如今……”
“嘘。”
景昭淡淡地笑着,“不要妄议国事。”
先帝在世时,年幼的大皇子也曾经是景昭身后的小尾巴,一口一个“皇叔”,恨不能挂在他的腰上跟着一起守卫边疆要塞。
那时候,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秦王和大皇子的关系极好,将来即便先帝去了,有大皇子在,也能保秦王一世荣耀。
不知道什么缘故,大皇子突然疏远了秦王。尤其是正是册封太子之后,与秦王的关系更显疏离。
而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的先帝俨然被蒙在鼓里,还一心盼着自己的皇弟,能辅佐太子继位。哪里会想到,先帝前脚驾崩,后脚小皇帝就同秦王过不去了。
至于恭王……
张仆知道,每次只要提起当今圣上和恭王这对兄弟,他的心思就变得不好琢磨了,这时候也只能叹一口气,躬身退下。
景昭自然是知道张仆的一番好意,见他退下,脸上慵懒闲散的神情慢慢收敛,视线垂落,看着地面出神。
绿莺进屋和小丫鬟们一道撤去桌上饭菜。
他抬起眼问:“燕喜呢?”
“在小厨房。”
景昭站起身,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绿莺,你今年多大了?”
绿莺“欸”了一声:“十七。”
绿莺的年纪在秦王/府的一众丫鬟中,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当初头顶上压了个黄鹂,所以她就算年纪大了,也没得出头。等黄鹂走了,她才被张仆挑了出来,做了正院的大丫鬟。
比起那些还怀揣着希望的小丫鬟们,绿莺这个年纪最多也就是再在王府里伺候一年,就到了该出嫁的时候。
“十七了。”景昭点点头,别的话倒也没说,甚至没有多看她两眼,只得了答复就走了出去。
他进了小厨房,靠门口的几个仆妇瞧见他正要喊,见他摆摆手,立即把到嘴边的“王爷”重新咽了回去。
有个伶俐的小子身子一躬,压低声音:“王爷,燕喜姑娘在里头。”
景昭往小子指的方向走,过了一扇门,只见卫燕喜蹲坐在一张小椅子上,认认真真盯着面前的一个小炉子,手里拿着蒲扇,一下一下扇着火,煨着炉子上的东西。
她今天穿的是新近才做的一身丁香色的衣裙,霜色的裙摆铺开来,衬得她像朵新开的小花。而且,愈发显小。
景昭在门口看了会儿,屈指在门上敲了敲:“那是什么?”
他声音突然出现,卫燕喜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小椅子上摔了下去。
景昭挑眉:“这么胆小?”
卫燕喜呼出一口气:“王爷要不要试试做事的时候,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跟你说话,会不会被吓一跳?”
景昭低笑,伸手要去拉她。
身后头,蓝鹇匆忙闯了进来。
“王爷!”他脸色难看,气息难平,“朝廷来人了。”
朝廷来的人一路上吸引了无数麟州百姓的注意。这是一支完整的队伍,打头的是一队骑兵,后头跟着其他兵卒,中间跟着一批高头大马,马上坐了一个头戴纱帽、穿云肩喜相逢蟒纹袍的内官。
那人生得一双狭长的凤眼,气度不凡,看起来不像是宫里出来的寻寻常常的太监。
百姓们跟着队伍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一直等到这支队伍停在了秦王/府的门前,百姓们这才跟着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一行人下马,敲响了秦王/府大门。
“这是干嘛?”
“好像是从燕京来的。”
“燕京啊,离我们这好远的,怎么突然派了人来?是不是为了把秦王请回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当前那名内官,大叫一声:“那人、那人不是先帝身边的郑大太监吗?我表弟在宫里当太监,说这人是先帝身边的红人,能耐的很!这人来麟州,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秦王/府门外已经议论纷纷,这时候门开了,人也出来了。
景昭一行人走出门:“原来是贵人登门。”
郑愔神情冷峻,冷淡地扫视一圈:“王爷客气了。王爷是想在这里说,还是进门再说?”
景昭伸手,将人请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