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儿(169)
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看,那双鼠目始终带着令人不适的光芒。
一直到郑保保人走远,安平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抬起头。
卫燕喜看着她,扬唇微笑:“长公主怎么还未回宫?”
“我的宫女在殿内拾到了这个。”她伸手递过东西,眉眼弯弯,“这上头绣着王叔的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王叔的东西,可总归不好让它被人捡去,索性想追上你们看看。若是王叔的就好,若不是,也得让你们知道了才好拿回去处理。”
卫燕喜往她手上看,果不其然见到了自己那拙劣绣工做的荷包。
她忙感激地谢谢长公主。见长公主还不时回头去看郑保保离开的方向,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畏惧,卫燕喜想了想,安慰道:“长公主只作不知便好。”
她顿了顿,见长公主猛地变了脸色,笑了笑,“刚才郑公公说的那些话,长公主什么都没听见。”
“你……”
“我会一五一十告诉王爷。但是长公主要记得,你什么都没听见。从前在宫里怎么过的,从今往后还是怎么过。”
安平长公主有些懵,反倒是她身边的宫女机灵地应了是。
回到先前的甬道,除了景昭和身边的太监,已经不见白太妃的身影。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迷了路,还是说找不着东西了?若是丢了,回头你再给我做一个便是……”
景昭先是笑了一声,伸手刮了刮卫燕喜的鼻子,而后看清她的神情后,不由敛住了笑意。
“怎么了?太后为难你了?”
“不是太后。”卫燕喜摇头,一五一十将遇见郑保保后发生的事仔细说了。
说完后,才将荷包取出,重新挂在景昭的腰侧,“我让长公主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她也是怕我出事,才急着出来帮我打岔的。”
景昭的脸色冷了下来,伸手牵住她:“他敢有这个胆量在宫里就拦你说话,看来是觉得本王奈何不得他了。”
“他是小人,自然是不怕君子的。”卫燕喜抿抿唇。
从宫里出来,一直到坐上□□的马车,景昭都垂着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的狠戾。
“他是小人,我却也不是什么君子。”他松开一直牵着的手,将人揽进怀中,“他敢这么说话,就该有接受本王怒火的准备。”
卫燕喜仰头,见他神色冷凝,索性伸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
“不过是几句话。我信王爷早晚会叫他后悔长了那根舌头。”
她话音落,男人的吻便如风暴雷鸣,轰然而下。
郑保保不是时时都能出宫回府。
太后宴请秦王和卫夫人那日后,郑保保他待在宫中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明面上看,是佟太后念及他年纪大了,给他少安排了事情,甚至连小皇帝那边也一样。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赌坊的事,叫佟太后心生了警惕。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是不能在这时候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拿宫里的小太监宫女撒气,于是那些恼火就这么带回了他在宫外的府邸。
郑保保的这座府邸里,住了许多女人——每一个都是各地官员或商贾为了能和他攀上关系,或是得到一些好处所以送来的。
朝中官员们都知道,他的后院就是一个花园,女人是花,娇艳的,清纯的,冷冽的,什么模样性情的都有。参也参过了,但从来都是不了了之。
那些被送进郑府的女人,有被逼无奈的,也有自愿的。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为了能活命,大家只能拼命地去向郑保保邀宠,盼着能活下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如今,在这个后院里最得宠的,是前些年送来的扬州瘦马,如今的正房夫人玉芙和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薛元娘。
薛元娘大多时候就好像一个孩子,单纯天真,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是有玉芙护着,恐怕早就被那些心怀歹意的女人给撕碎了。
因此,薛元娘最会缠着的人,就是玉芙。
这天一早,已经在家闲了两天的郑保保出门去了,临走前,吩咐玉芙把屋子里的死人拖出去找地方埋了。
玉芙低声应是,站在他寝屋外,拿起帕子掩了掩口鼻。
屋里的有血腥味,也有屎尿的味道。
那是被虐死的后院女人留下的气味。
人濒死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觉的反应。郑保保厌恶这些反应,所以哪怕原意不想弄死人,这时候也会选择下手弄死。
玉芙站在门外,看着下人们从屋里抬出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她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身后头,传来薛元娘怯怯的声音。
她回过身,拉过薛元娘的手,一如往常哄着道:“元娘,姐姐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