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菟丝花(10)

作者:袖侧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只觉得脑壳疼。

叹了口气,爬起来,翻出了来曹家的路上买的冥币。今天是成婉的头七,她该给她烧些钱的。

在路上,还是老周提了一句:“今天是你妈妈头七吧?”她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是叫老周半路停车,下车买了些香烛纸钱。

她不记得上一世的路上,老周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了,但却想起来,那时候的她,被母亲的死打击的浑浑噩噩,混不知道头七还要给母亲烧纸。

她翻了翻,才发现没有买打火机。想了想,去敲了方姨的门。

方姨得知她的来意,看了她一眼,带她去了厨房,给她找出一个点火器。又去别处给她找了个脸盆。

“在盆里烧吧,好收拾。”她说。

她带她到庭院里找了个角落,还折了根树枝,教她画圈:“圈要合拢,这样烧过去的东西就会落在自家人的手里了。”

这些其实夏柔都知道,但她真切感受到了方姨的善意,还是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庭院昏黄的灯光下,瘦弱的女孩子跪在地上给亡故的母亲烧纸……画面看着凄凉。

方姨便没离去,叹口气,蹲下来帮她一起烧。

夏柔在夜色中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孔看起来很柔和,没有她记忆中晚娘般的严肃冷漠。

她垂下眼睑,望着橘红色的火焰跳动,心想,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方姨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是因为她不一样了吗?因为她没有心怀怨愤,没有自怜自艾,也没有满身是刺,所以别人待她,就全然不同了。

“你一直跟你妈妈一起生活,是父亲去世了吗?”方姨一边烧着纸,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

“没有……”夏柔的脸被火光映着,看起来也没那么苍白了,有了些人气。“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跟别的人结婚走了。”

方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还有联系吗?”

夏柔摇头:“没有了。他走的时候我才七岁,后来再没见过。”

方姨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的往火里添纸。

纸钱快烧完的时候,她忽然说:“你别怕,首长说了会照顾你。首长说话一向作数。当年……他说了不再娶,就真的没再娶。”

她说着,摇了摇头。

她对夏柔的身份有些微微的不喜,的确是因为她是情妇的孩子。她曾经受过曹夫人的恩惠,自然对夏柔和成婉会有些轻微的抵触。但是她现在细想起来,成婉跟了曹雄的时候,曹夫人都去世七八年了。成婉虽然没名分,却也不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再看着夏柔安静柔弱的模样,她那点轻微的抵触也消散了,心里面不由得怜悯起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来。

一抬眼,不由得微怔。

那孩子黑黢黢的眼睛穿透橘色火光和变形的气流,正定定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以她的年龄而言,不免太过幽邃了。

心里正这样想着,听见夏柔说:“嗯,我知道。”

对曹家男人的一言九鼎,夏柔是很知道的。

两个人就不再说话,待纸钱烧尽,没了明火,方姨拧开一瓶矿泉水,把盆里的火星浇灭。

“先别动,太烫。等凉下来再收拾。”她说着,想站起来,却晃了下身子。

夏柔扶了她一把。

她捶着腰叹道:“老了啊,腰都不行了。唉,一眨眼,这么多年了……”

“您先回去吧。”夏柔说,“我自己收拾就行了,我知道往哪倒……”

方姨看看盆里,确定不再有火星,就说:“那好,你别烫着。”捶着腰先回去了。

夏柔坐在地上,捶着发麻的腿,等脸盆凉下来。

下意识的抬起头,往主楼看了一眼。三楼的一扇窗前,立着个人影,有一点橘红,时隐时现。

是大哥,在窗边抽烟吧,她想。

因为那个房间是曹阳的卧室,就在她的卧室的正上方。

他站在窗边,好像一直在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庭院里的灯光柔和幽暗,看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能看得出来是她吗?

她眯起眼也看了他一会儿,怎么看也只是个黑色的剪影,便收回了目光。

这庭院与她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记忆中这些树木都更粗壮高大一些。夏天张开树冠,就像一把绿色的大伞。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下来,她坐在树冠下的木椅上看书,比在房子里吹空调更加舒服。

现在想想,在她还是学生的那些年里,她其实什么都不用操心,完全可以过得无忧无虑。

她却总是为自己的身份所困扰。

“情妇的女儿”,像一句咒语,又像一张大网,紧紧的捆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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