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寰(9)
白玉凤远远看着送葬的队伍四散奔逃,只觉得解恨不已,不由哈哈大笑。
燕家与她已成世仇,而她白玉风广纳后宫,女儿就有好几个,没想到燕家最后一点血脉终将留在了乌恒山下,这件事情够她乐个好几年的!
她带人隐在深山密林之间偷袭,正在得意之时,前排的军士们如割草一般刷刷刷齐齐倒地,白玉凤顿时急了,大吼:“怎么回事?”
追随她同行的将士不可置信:“……有人偷袭我们?!”
“难道是黑猴子?”
白玉凤一向瞧不上黑狄,总觉得他们跟露宿山野的猴子也没什么大的差别,且前瞻性不够,不肯归顺于她,私底下极尽辱骂之能事。
不等白狄瞧出偷袭之人,就被对方放翻了近百人,顿时乱了起来。有人矮身到前排去察看倒地军士的伤口,顿感不妙:“王上,似乎不是黑猴子,怎么瞧着是大烈人的武器?”她接连看了六七个被射中的将十一,总算确定了。
燕云度身边有一队手持弩机的护卫,十分令人忌惮。前排倒地的军士们分明是被弩机所伤,此刻耳边全是□□之声,那人转头就劝白玉凤:“王上快撤!咱们好像踩进了大烈人的包围圈!”
白玉凤根本就不敢相信:“姓燕的那小子早就中了毒,必死无疑。她们定然是借着丧事诱咱们前来。大烈人好狠的心肠,连死人都不放过!”
无论她心中有多不甘,也只能被护卫簇拥着后撤。
狄人偷袭之时,谢逸华第一时间就靠近了燕云度,目光顺着来箭在山间密林四处巡梭,手中长剑出鞘,将射到近前的箭枝击下。
燕云度心里有种轻微的气恼与说不出的复杂感受。他一方面气恼于谢逸华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想他掌军十年,不论指挥才能如何,在战场之上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事发之时却被她视为需要保护的弱男子,实在让人气馁;另一方面,他独自支撑太久,每逢战时必以身作则,冲在最前面,除了牟旋等贴身护卫,整个南疆大营还真没人觉得燕少帅是需要保护的男子,到了齐二面前居然自动自发保护他。
“劳齐先生保护,只是本帅尚没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谢逸华嘴里的话跟行动保持高度的一致:“知道燕少帅武功高强,必用不着在下多事保护,只是你才被在下救回一命,骑在马上也就是保持不掉下来,真要弯弓御敌恐怕力气不继,麻烦别浪费在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同一个人,行吗?”
燕云度:……这个人嘴巴刻薄成性,怎么没被沧浪崖的人打死?
他甫一醒来就听到谢逸华调戏他身边的人,犯了他的大忌,心里顿时对她充满了恶感,第一印象实在难以扭转。偏偏谢逸华似乎也没有要解释或者改变的样子,此后举动只会加深这种不良印象,并不能让他对她大为改观。
方才明明他心中才生出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就被她几句话给打消了念头,若论讨人嫌,恐怕没人能及得上齐二了。
第六章
乌恒山常年绿荫覆盖,古木参天,山势连绵。
黑狄常居山中,而白狄则在山下安居,与大烈边境接壤。多年交战,边界战火连天,百姓如惊弓之鸟,连山中飞禽走兽亦常沐战火,嗅觉极是灵敏。
白狄与大烈两军交战,山中鸟兽四散奔逃,乱箭齐飞,燕云度被侍卫护在当中,边战边逼近白玉凤藏身之处。
牟旋带人选的“风水宝地”正在乌恒山一处向阳的坡上,背靠大山,面朝平原,视野极为开阔,“送葬”的队伍才行至停葬之地,就逢白玉凤带兵包围,又有大烈伏兵侧旁突袭,场面乱成一团。
白玉凤身居高处,眼看着大烈军队越逼越近,她身边的将士们不断有中箭受伤的,大烈军队渐有合拢之势,危机之时她注视远处战团,但见大烈军中将士持盾相护,将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士护在当间,再仔细一看,瞳孔紧缩,跟见了鬼一般:“……不可能!”
贴身侍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傻了一般:“……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还活着?”
七月酷热之下,透过山间密林,大烈军越靠越近,但见众人拱卫在当中之人,堪堪正是今日下葬的燕云度。
若非烈阳当头,都要让人怀疑是不是见鬼了!
“银腰——你不是说燕云度再无生还的可能吗?”
白玉凤身边随从护卫簇拥,皆着白衣,独银腰褐色衣袍将整个人包裹严实,面孔上只留了一条细缝,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他探头一瞧,从背上解下长弓,箭袋里仅剩三只长箭,他抽出一只,箭头却乌突突似生锈的铁箭一般。弓如满月,箭去流星,竟是用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