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诏(97)
旁边的凳子上还各摆了一个铜镜,算是极为贴心的照顾。
程旭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脸,顿时牙疼一般吸了口凉气——就这副模样他明儿还怎么出门啊?
都回到长安城了,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他原本还准备明日叫了闫宗煜出来一起玩呢。
他回头狠狠瞪了程智一眼,对方比他还惨,反正一脸的青紫,在铜镜里能勉强瞧清楚自己被揍的变形的五官,但是想要保持平日的形象,就比较难了。
程智明日还要去书院,这副样子如何出现在同窗面前?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平日在背后嘲笑他孤高不群的学渣们在看到他这张脸之后,是如何在背后冷嘲热讽的。
兄弟俩以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在浴桶里将对方用眼神厮杀了一遍,看到对方在搓洗之时忍不住痛叫,便觉得自己身上的痛也轻了几分。
谢弦再次见到俩儿子,虽然沐浴更新之后,从前后看仍然是翩翩公子,但是看到正面,当真是惨不忍睹。
谢弦尚能镇定以待,谢羽倒是立刻就捂住了眼睛,从指头缝里去瞧这哥俩,只觉得实在很伤眼睛,忍不住嚷嚷:“你俩真的是亲兄弟么?”下这么重的手。
程智此刻尚余怒未消,只是经此一役,他也知道自己在武力上其实与程旭还是有一段差距的,便不再逞能非要与他在这方面比斗。
跟程旭这种四肢发达满脑子歪门邪念的人,要比的不是武力而是脑力。
程旭觉得谢羽这话正中下怀,刚想接一句:“我也觉得自己没这样榆林脑袋的兄弟”,目光与谢弦相撞,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只笑嘻嘻道:“这要问娘。”
谢弦教育孩子,一向不主张棍棒相加,就是对着谢羽也只是偶尔为之,但是看着眼前两个成年的儿子,她当真有各抽一顿棍子的冲动,忍了又忍才道:“你们俩是不是准备以后但凡兄弟俩意见不一致,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程智:“不!”
程旭:“也行!”
谢羽“噗”的一声笑了。
谢弦也懒的再多说,只道:“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各自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一套,娘小时候不曾教你们,现在再来说教未免晚矣。往后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自己的矛盾也要学会化解。只是一点你们须要切记,这世上再深的仇怨也割不断血脉亲情,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起门来打架别人瞧不见,但真要闹到外面去,不顾世人眼色,只会让无关旁人当做笑谈。”
程旭老老实实道:“是,儿子记住了!”
程智显然被程旭所为给气的太狠,当着程彰的面儿没办法说清,此刻颇有几分寄希望于谢弦:“娘,您要好好教教程旭,他平日无所事事就罢了,什么事儿都要游戏人间,连原则都没有,做事全凭好恶,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跟他好好说话!”
程旭并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程智越认真计较 ,程旭就越嬉皮笑脸,此刻也不例外,他捂着自己的一只肿眼泡道:“没办法说就别说了嘛,再说你张嘴就是陈词烂调,酸腐味儿直冲十里,倒是适合开间蒙童馆去荼毒幼儿,跑来说教你二哥,还嫩了点。”
程智给气的恨不得当场再给他一拳,堵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谢弦揉揉太阳穴,只得示意春和让人摆饭给这哥俩填肚子。等吃完了饭,她特意叫了程智来说话。只是旁敲侧击道:“……一味的读书也不行,总要知道变通。设若当官不知民生百态,不能与当地缙绅百姓和平相处,如何治理地方?就算是在长安做官,京中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同僚上司下属,与人相处总不全是靠道理的,还要考虑人情。”
她想讲的还未彻底讲完,程智就“腾”的站了起来,满面怒色:“娘也认为二哥是对我是错的?难道恪守风骨也错了?就程旭那样的小手腕也算变通?”
谢弦愣了一下,只觉得头更疼了:“你怎么就跟你爹似的一根筋呢?”
程智没想到谢弦张口就批判程彰,他心里原本就对谢弦有心结,纵然程彰行事不如他意,但在他眼里也是英雄式的人物,这下可算是刺到他心里了,他反问:“娘当初非要跟爹合离,就是因为嫌弃爹是一根筋,只会打仗不知变通吗?”
谢弦无言的看着儿子,在他年轻的瞳孔里看到了燃烧的怒气,那种自以为可以席卷燃烧一切的狂热。曾经……她也有过。
她闭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这才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挺拔的青年,只觉得他个子长的极高,可是心智始终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缺乏历练。她缓缓开口:“如果……娘让你跟着娘去外面历练历练,行些商贾之事 ,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