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663)
陆缄忙缩回手往一旁坐了,将毅郎接过去抱在怀里掩盖住不平之处,林谨容抿着唇笑:“让他过来回话。”
不多时,林贵过来,立在帘下与他夫妻二人行礼问安,方把打听来的情况一一说来:“奶奶,小的一共走访了三家,一家要价略贵些儿,但可以办在清和园,另两家略便宜些,地点却是没有清和园大,但也胜在清雅,就不知一共要请多少宾客?”
原来这京中办大型的酒席宴会,除去特别富贵的人家之外,却都不是自个儿办的。市井中自有人筹办,手下细分了四司六局。四司分别为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六局分别为果子局、菜蔬局、蜜煎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帐设司,专门管的是桌帷、搭席、帘幕、屏风之类;厨司自不必说,负责的是打料、批切、烹炮食材;茶酒司则专管宾客所需的茶汤、暖汤、筛酒、请坐咨席、揭席迎送;台盘司则管着托盘送菜、劝酒、接盏。果子局又是专管席间的时鲜果子并劝酒;蜜煎局管的是糖蜜花果;菜蔬局管的便是菜蔬;油烛局专掌灯火照耀、立台剪烛、壁灯烛笼、装香簇炭;香药局则管着药碟香球、火箱香饼,及醒酒汤药之类;排办局专掌挂画cha花扫洒。
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有钱,出了钱,不用费力,这些人便能帮着把宴会办得高雅齐整,最挑剔的人家也不能笑话你村或者是不懂规矩,包君满意。
“这便是在京中的好处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林谨容听林贵说完,由不得与陆缄感叹:“若是在他处,可不要把我累死?”
陆缄道:“若是在他处,要你这般cao心,那不如随便办办也就算了。虽则这事儿不能大办,却也不能马虎。这样罢,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待我今晚先将宾客名单拟出来,明日我办完差事,再亲自跑一趟,把地点定下来。”
林谨容应了,叫春芽和陆良家的过来吩咐:“虽然不在家里办席,但早上亲近些的仍然要来家中观看洗儿的,所以酒水茶果样样都少不得,该准备着了。若是人手不够,便去雇几个来打杂。”见樱桃几个在一旁立着,便又一一指派任务下去,陆缄在一旁看着,觉着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劲头,只是心疼林谨容才刚满月就要cao劳这些琐事。
待客的日子选在五月十六,宴席地点就在清和园,这日百官休沐,正是请客待客的好时机。天不过蒙蒙亮,全家上下便都起了c黄,收拾齐整,灶上熬了香汤,四处洒扫干净,摆上时鲜果子,只等客人上门。
巳正,第一位客人上了门,待得午时,正堂里已经围满了诸色客人,装满香汤的大铜盆里放着枣子、铜钱、葱蒜等物,春芽抱了一匹彩帛出来,小心翼翼地将铜盆四周围了,沙嬷嬷笑得满脸的褶子,拿了枝金钗在盆子里象征性地搅了几圈,四周观看的客人纷纷往铜盆里扔金银铜钱并枣子。
几个枣子才浮上水面,不知谁叫了一声:“左边那个是竖着的。”
话音未落,许杏娘便跨前一步,利索地往水里一捞,将那个枣子捞起来含笑吃了,旁边一个小媳妇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了,一脸的酸味儿,她只当没看见。
赵琼娘不由笑道:“你倒是手疾眼快。”
许杏娘含着枣子笑道:“你不知道吗?我还没儿子,都说吃了就能生儿子,当然要手疾眼快。”眼看着又竖起一个枣子来,立时便又要去捞,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硬生生从她手指fèng里将那个枣子给捞走,她不由得瞪大了一双本来就圆的眼睛,定定看着那个抢走她枣子的妇人。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也是穿金戴银的,绷着脸皮,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嚼着枣子,脸却红到了耳朵根。
许杏娘怪怪地看了那妇人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使劲嚼着口里的红枣,拿眼斜斜瞅着那妇人。赵琼娘拿摺扇敲了她的头一下,低声道:“忒贪心,吃一个就够了,还想全抢光?也不怕人家笑你家的卫三郎买不起枣子给你吃?”一面说,忍不住又多看了那妇人两眼。那妇人的脸更红,把脸转到一旁,仍是坚定地把口里的枣子咽了下去。
张珊娘将扇子掩了口,小声问林谨容:“这人是谁?”
这屋子里的女眷们不拘熟与不熟,林谨容多少都是认得的,只这位抢枣子的妇人却是面生得紧,便招手叫春芽过去:“那位夫人是谁?”春芽还未开口,旁边就有陆缄同僚的女眷低声道:“那是集英殿撰修柳子昂家的,因她夫妻成亲十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买了几个妾也没生出来,不愿意过继族里的侄儿,总想着自己生一个,故而洗儿之时数她抢枣子最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