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林若菡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甚至她的脾气比起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更要直接，都写在了脸上，可是就算如此，一次次遭受嫌恶的白眼，却从来也没有埋怨质问过他，如果不是在半夏手里载过一次的马明宇被刘庆挑唆，说出如此让人不堪的话来，她应该永远也不会如此愤怒。

张立拱手行礼，赶着马车离开。

“用不起，配不上！”林若菡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此刻都是冷冰冰的味道，“请赵先生收回，以后，请不要往林府送东西了，林府小门小户，不配有这么昂贵的东西！”

说完，微微一个点头，林若菡转身就走。

脚步一点，赵衍已经出现在了林若菡跟前，微微带着一些急切，脸色也不似以往清冷，“……若菡，是我的疏忽，没有——”

林若菡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俊美青年，以往清冷淡漠的眉眼间，像是燃了一层薄薄的火焰，仿佛走下神坛的高贵神祇，染了人世间的平凡烟火，那份俊美已经触手可及。

她想起昨日晚间，自己回答半夏的调侃。

“我不敢动心，赵先生就像是九天下凡的高贵神祇，俊美不凡，姿容无双，我一介小小凡尘俗世女子，能够仰望已经觉得心满意足。我也不会动心，高高在上的神祇不会习惯人间烟火，我又何苦折腰去追逐那份缥缈无踪的高贵不凡，遗失了自己，最后一无所有！”

也许，自己的内心相比自己的眼睛，感悟得更加透彻吧。

林若菡一抬手，制止他，随即嘴边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行为极为有礼，“赵先生，鄙姓林。您的属下对我有莫名的偏见，不止一个，不止一次，除了天生的门第之见，应该还和您的看法密切相关。先生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若有差遣，我定当竭力回报，至于您的赏赐，我不敢肖想。告辞！”

赵衍脸色不变，眼瞳却狠狠缩了一下。心脏有些刺痛的感觉，那刺痛清晰地传到他四肢百骸，心中渐渐变得酸楚难当。

像是被泡在了苦水里，赵衍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如此难以言说的痛苦滋味，不知道如何开口挽留，事实上，他的疏忽才是所有事端发生的最重要原因。

林若菡不是没有看见赵衍眼中的难过与纠结，如此说她心里也很难受，却不得不说。说完了，她也该走了。

赵衍看着林若菡绕过自己，毫不留恋的迈出脚步，心就像被狠狠揪了起来，仿佛林若菡只要踏出这璀璨阁一步，他就永远失去了所有机会。

毫不犹豫，赵衍伸手一把抓住林若菡的胳膊，不敢用力，却已经牢牢拉着里要离开的人，看着被拦住的人转身盯着自己，还挣扎起来，赵衍丝毫没有放松自己一根手指，不说话，却眼神坚定的回视过去。

“放开我，”林若菡用力甩胳膊，发现胳膊被握的不紧，却丝毫也挣脱不掉，她有些恼怒，“赵先生，要说的我都说清楚了，请让我离开！”

赵衍继续沉默，脸色似乎沉了沉，但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祈求和坚定。

我不会放手！别走！

林若菡没察觉赵衍眼中隐含的祈求，只觉得他太无礼，甚至有些霸道。

抓着我的胳膊不放，算是什么意思！

林若菡脸色有些涨红，脸上的冷静几乎有些维持不住，她用另外一个手狠狠推赵衍的胸膛，“你放开我，放开我！”

无奈任林若菡如何推搡，眼前之人犹如钉在地上，纹丝不动，倒是她自己挣扎之下，被牢牢抓着的胳膊拉扯得有些疼。

刹那间，疼痛、无奈、委屈、伤心，全部涌了上来，差点就把林若菡击垮了，大眼睛里了蒙上了水雾，雾蒙蒙的看着眼前男子有些不太好的脸色，不知怎的，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迅速凝结起来，珍珠般的晶莹的泪珠顺着小小的脸庞，滑落而下。

“……莫哭！”赵衍终于开口了，心里焦急万分，声音尽可能的柔和，可用尽了千分力气，却只堪堪挤出两个字。

谁知，这两个字完全就是最厉害的催泪弹，林若菡的眼泪犹如决堤一般，顷刻间汹涌而下。

他们为何要如此鄙视我？你为何要如此纵容他们？

我已经视而不见，我已经努力回避，可他们为何要如此咄咄bī人，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要成为他们的帮凶，如此伤害我？

赵先生，他们再如何伤我，我都不会太在意，可你不该视而不见，不该纵容他们愈演愈烈，当初你救下我，之后又处处维护我，难道只是假象，难道只是我的臆想？

林若菡心里的委屈被那声“莫哭”放大了无数倍，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赵衍，眼泪无声的扑簌而下，仿佛是在无声控诉，又像是在细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