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万福(33)
孟夫人因今日事,连带着对裴修祉也有些不满了,勉强道:“世子,不是我这边要冷了心,实是你那边生事在先。嫁娶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两厢情愿。我们两家议婚,原本就门不当户不对,是我甄家高攀的,如今连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亲还怎么做的成?我们甄家虽门户低微,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也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你母亲那边这样的态度,你在我这里再说什么,也是没用。”
裴修祉自那日见过嘉芙,便日思夜想,心中爱极,眼见宋家那边作梗,自己母亲听信,孟夫人这边看着也萌生退意,心中焦急,竟从椅子上起来,几步到了孟夫人跟前,单膝跪在了地上,道:“姨妈,求你看在我的面上,再等等!我对芙妹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只要我娶了她,我必定会待她好一辈子的!姨妈你体谅我,容我几天,等我回去和我母亲好好说,我母亲定会听我的,若你就这么冷了心走了,叫我怎么办?”
孟夫人没想裴修祉竟向自己下跪恳求,吓了一跳,忙扶他起来,裴修祉却不肯起身,依旧跪在那里,只道:“姨妈你若不可怜我,我便不起。”
嘉芙看的双手紧紧捏起,见母亲似乎左右为难,看起来竟有些被他给说动了的样子,恨不得自己冲进去当场给拒了,正着急时,只听一声大吼:“欺人太甚了!当我甄家人都死光了吗?”话音未落,“咣当”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嘉芙望去,见哥哥甄耀庭闯了进来,噔噔噔地冲到裴修祉面前,怒道:“我妹妹不嫁了!实在没人要,我养她一辈子,也不要她去你们家受这样的气!你快走!”
孟夫人见儿子两眼瞪的滚圆,额头青筋直跳,忙叱骂:“你来做什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裴修祉从地上起来,心里恼他无礼,只是为了嘉芙,勉强忍住了,维持着平日风度,微笑道:“是二弟啊,二弟消消气,确实是我那边不好,我过来,原本特意就是为了向姨妈赔不是的。”
甄家是泉州数一数二的大富,与州府关系经营的也好,甄耀庭出去了就是大爷,无人不奉承,一向混惯了的,方得知母亲去国公府议亲的经过,怒火中烧,怎还忍得住,径直就闯了进来。见裴修祉一脸的笑,并不买账,抡眉竖目地道:“我妹妹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你们这么污蔑,泼了一身脏水,你倒是给她一个交代?”
裴修祉脸色渐渐难看,不再说话,孟夫人高声叫张大进来,把发浑的儿子强行给拖了出去,一阵乱哄哄后,按捺下心中纷乱,转向裴修祉,道:“我今日心里乱,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裴修祉知道自己再留也没用了,临走前,又再三地向孟夫人保证,说自己会说通自己母亲,被送出甄家大门,一路眉头紧锁地回了国公府,进了门,得知祖母从慈恩寺回来了,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便往北屋去了。
……
裴右安送祖母回来,安置妥,回了自己这趟回来暂时落脚的旧居,没片刻,一个丫头过来,说老夫人请他过去,裴右安又去了,见裴修祉也在里头,叫了声自己大哥,便点了点头,唤了声“二弟”,转向老夫人道:“祖母叫我,可是有事?”
裴老夫人道:“你侄儿这两回的病,来的是有些没头没脑的,好在没大碍,今天已经活蹦乱跳了。但宋家那边却怪在了甄家女孩儿的头上,说什么命里犯冲,她来了,全哥便没得好。你娘糊涂,也是信了,事情闹的很没意思。我虽不会看相,但看那女孩儿,容颊光丰,落落大方,不像是会克人的。宋家那边胡说八道,应是想借机发难,拆了她和你二弟的姻缘。你既替全哥看了病,可知病症到底是因何而起?如何根治才好?”
裴右安望了眼裴修祉,见他朝自己投来两道热切目光,迟疑了下。
他从小以才名得到姑父天禧帝的青眼,憾先天体弱,故从小除习武健身之外,也开始学医,曾偶得一西域医经,经里详载不少古方,包括各种药材的功效、禁忌,内中有一味,便是被归为香料的冻龙脑。当时他颇感兴趣,特意找来冻龙脑加以验证,所以不但对它色香味了然于胸,也知此药性状,极少数人并不适用,接触会出现眼口肿胀,通体出疹等症,若误服,轻者心悸晕厥,严重甚至窒息死亡。
上天有所夺,便有所赐。他虽出世多病,以致于父亲舍“修”字排辈,为他单独取名“右安”,取“佑安”之意,但他不但天资过人,博识强记,且眼力嗅觉,都异于常人,极其灵敏。裴老夫人大寿的那个晚上,他连夜赶回,进屋后,在经过甄家那个表妹身前时,便闻出了她身上散发的冻龙脑的熏香气味,当时并不以为意,但等全哥发病,见到他的病状,再闻到全哥衣物上的残留香气,立刻便知道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