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宠(122)

姚金枝还在继续说着,似乎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她。

“……你的那身衣裳我本来想留着,可有一年家里拉饥荒太久,就拿到当铺里当了,就给你留下了这块玉,我想总有一天应该能用上……你那时候刚来时,虽还不知事,但一看就是个娇养的小姐,皮肤细细嫩嫩的,嘴也刁,家里做的饭你都不吃,嫌弃咽不进去,后来饿狠了,还是吃……

“……你爹不想要你,让我把你扔了,我实在舍不得……扔哪儿去啊,多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还是落在人牙子手里……当初我生你二哥时,人人都说怀的是个闺女,我也想要个闺女,谁知还是个臭小子……心想也就是多张嘴,女孩子家家的吃不了多少……”

“说不定以后长大了,还能换更多银子是吗?”

姚金枝一直喃喃自语,盘儿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戳到她痛处,她下意识想跳起来,却又不知为何坐了下去。

她斜着身子坐着,一直保持这种姿势,抹了把脸道:“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用那句话说叫桥归桥路归路。”

盘儿深吸了口气,正想说什么,门边突然传来一个响动。

她看过去,才发现太子站在门口,不光有他,还有苏大田、苏江和苏海。

太子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苏大田似乎很尴尬,道:“瞧瞧,你们说这些gān什么,这真是……”

“快走!这个也还给你,还有你买的那些东西,我之前说话算话,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就当我没养你这一场。”

姚金枝站起来,将那两个小红包塞给盘儿,又赶所有人出去,一直去了堂屋,她把案几上盘儿带来几样年礼都拿过来,一股脑塞给了太子。

“走吧,赶紧走!”

太子看了盘儿一眼,用另一只手牵着她,走了。

等人走出了院门,堂屋里还是一片寂静。

苏海道:“娘你这是gān什么呢?!”

这话点燃了pào仗。

“gān什么?gān我应该gān的事,你想让你老娘gān什么?别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少把注意往她身上打,你可别忘了卖她的银子可一大半都被你这败家玩意儿给败没有了!”

苏海也恼了,又是恼又是羞:“娘,你还提这事做什么,我不也是被人……”被人下了圈套。

“我不提你不长记性!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老娘说你这一辈子就是个不成器的,你还不服气,你数数你从小到大gān过什么能让人拿来夸赞的事?还有你苏大田,若不是你不中用,养不活这一家人,我至于去把她给卖了……我亏良心,我姚金枝这一辈子穷是穷了点,从不gān亏良心的事,可我不光把良心亏了,我还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这段话前半段让人气得咬牙切齿,不光语气呛人,而且严重损伤了两个苏家男人的颜面,可后半段却因为姚金枝声音里的低落与哽咽,让人无端就局促起来。

姚金枝又回了里屋,将门从里面紧紧地关上。

苏大田对苏海做了个眼色,又对他摇了摇头,苏海颓丧地叹了口气,甩门走了。

大过年的,却闹成这样,苏江和苗翠香两口子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该说什么。

马车上,盘儿埋在太子怀里。

打从上车后她就这样,也不说话,也不起来。

太子轻拍着她的背,很轻很轻,动作也隐隐透出一种笨拙。

感觉到胸口的湿润已经透过棉袍沁入到里面来,他安抚的动作快了也略微有些急促,又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

“别哭了。既然有东西留下,肯定能找到,孤命人去找。”

盘儿在他怀里揉了揉脸,瓮声道:“我不是想找亲生父母,我只是、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我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平时是个挺凶的人,街坊邻居都说她是个泼妇,小时候我跟巷子里的小孩在一起玩耍,从来没吃过亏,有人打我了,大哥比我们都大,不跟我们一处玩,二哥知道了,都会帮我打回去,二哥打不过,她就领着我去上人家家里找,非要让我打回去才罢休……

“……我记得有一回,有个比我跟二哥都大的小胖子把我推了,二哥去跟人家打没打赢反而被打了,回去被她知道了。那小胖子的爹是个屠户,长得也高壮,附近的人都不敢惹他,她拎了个烧火棍就去了,站在人家门外骂了整整一天,硬bī着人家出来道歉赔礼……”

“……所以那时她把我寄养到那户人家,我真以为就是寄养……爹的腰伤了,家里没米了,说不定就是让我在那家吃几天饭就能回去……我就等啊等……爹那段时间不能gān活,我怕哥他们没饭吃,还偷偷把饭偷出去往家里送……她把我硬赶了回去,让我好好在那里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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