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23)
几名手持风灯的小丫鬟围上前,物件上的土已被仔细掸去。
柳韵自然知道有些什么,直截了当地铺开了画卷。
“只是幅画像。妹妹多心了。王爷,外面风大,有什么事情不如进屋再说。”柳韵如此执着于此物,敬娥早已看出事有蹊跷,于是早早便注意到画卷一侧的诗句,顿时觉得不妙。见王爷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敬娥有些心急。好在天色昏暗周围的下人们暂时看不清楚情况,敬娥琢磨着可以拖延些时间,寻个机会跟王爷解释下其中利害,就算真有问题,也不该曝于众人之前,以免影响了江夏王府的声誉。
“咦?这画里似乎是公主呢!怎么弄成这样?还埋在这里!”柳韵好不容易才将事情推到这一步,眼看就能让昭璧公主在府中永远抬不起头来,又怎能任由敬娥息事宁人。况且事情若真闹大了,敬娥也少不了担个掌府不利的罪名,正是一箭双雕之举。她拧眉凑上前故作仔细查看的样子,继而提声道,“哎呀,这下面还有字呢?这是什么?‘袅袅青丝碧云波,滟滟……’,奇怪,怎么像是男子的字……”
她猛得停住,有些慌乱地用手捂了嘴,全然一副才意识到言语有失的模样。
一众奴仆早已好奇万分,只是碍于主子在场不得逾矩,才端得规规矩矩的样子。此时听了这话,又联想到方才昭璧公主极力阻拦的举动,顿时猜测到发生了什么,有些压抑不住好奇心瞬间被满足的那种畅快感的,绷不住漏了声,一时间一小阵哗然声起。更有大胆者偷偷看向江夏王,却只瞧得他面色铁青,目光凌厉,神情骇人,只看一眼,便吓得赶快低下头去,心下猜测此番可要有人遭殃了,这么想着,又偷偷看向了昭璧公主。
奇怪的是,昭璧公主虽仍有悲戚之色,倒是分外坦然的样子。
“袅袅青丝碧云波,滟滟澔眸玉衡落。”清朗的声音响起,林羽乔静静望着江夏王,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那幅画上没有宇文尚卿的落款。
她已经把球传了出去,至于怎么接就看江夏王的了。
莫廷轩早已猜到今晚之事可能并非压胜那么简单,而他肯来无非是出于两种考虑,一来是不管柳韵的目的为何,总要抓住些把柄才能借题发挥,说不定会有与昭璧公主的身份相关,二来昭璧公主毕竟身份特殊,柳韵行事无度却自以为是,他来了也免得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方才见昭璧公主一幅惶恐懦弱的样子,他难免心下有些鄙夷,可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他开始觉得她的姿态似乎是伪作的,只是为了刺激着柳韵继续借题发挥,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有恃无恐。现下到了这一步,他再傻也不会看不出她根本就是把柳韵引到了坑边,却要他把人推人下去。
实在是……狡猾!
莫廷轩冷哼一声,道:“不过几日公务繁忙,不想公主就有了如此大的怨气,竟将这些早年赠予之物悉数烧毁。”
众人再度哗然,已顾不得害怕,这“私授”的男子竟就是王爷……呸!呸!什么“私授”?越朝于男女大防是极其看重的,可不敢随便乱想。但既是如此,倒是难怪皇上会为两人赐婚了。而昭璧公主既将王爷所赠之物烧毁,为不让王爷看到,她当然会极力阻拦。
柳韵则是目瞪口呆,那字迹分明不是王爷的,王爷为何如此?
“昭璧还以为这些随手送出的东西王爷不会放在心上。”
江夏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临了还要再自己扣上顶善妒的帽子,可林羽乔分得清轻重,这跟私相授受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她秉持着戏演全套的想法,qiáng作一副压抑着委屈和伤心的样子:“昭璧怎敢对王爷有怨言。不过王爷既已赠予,那便是昭璧之物。原以为王爷早将过往之事忘得一gān二净。倒不知王爷竟还对这些旧物如此关注,昭璧方才尚为一时冲动懊悔不已,王爷就领着人来了。”
她说话之时顺带着扫视众人,将一众刚满足了熊熊八卦之心的人们直看得埋下头去。
这些人原本瞧着这个声名寂寂的昭璧公主入府后不受宠,此次又有江夏王亲自出马,这才敢得了柳韵夫人的令,没有通报公主便在此处开挖,方才还以下犯上拦了她从宫中带来的丫鬟,这下可好,不仅得罪了公主还犯了王爷的忌讳。
想起这些不少人都冷汗涔涔。
而且公主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人盯着幽涧园。
“是本王做事不周,委屈公主了。敬娥,幽涧园这边按着公主的意思另换些尽心的人。”
莫廷轩转身,余光掠过昭璧公主,止住。
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回身向幽涧园正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