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196)
林羽乔心如擂鼓,不曾想昭璧身世背后竟还有这等曲折,而她换下的那孩子,竟是个胎死腹中的婴孩。皇上听到此处,他虽不能动弹,无法说话,却也满面愧色,眼角流下泪来。
“我生华儿的时候也差点死了……”皇后咆哮道,“你之所以不让我和他一起去,当然不是心疼我这个被你厌弃之人,不过是因为……因为我越弱越无能,老恶妇就对你越放心,是不是?可你既然留了我,我就要为我的华儿报仇!这个贱人,她占了我华儿的位份,我华儿却连个光明正大的排位都不能有啊……我就算后来知道此事又能如何,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不让她用我华儿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啊……我实在是没用……没用啊!”
林羽乔这才明白昭璧公主由越淳华改名为越淳衫的缘由,而越淳佳封号昭华,想来也是皇后心中惦念亲子所致,原来一切都早有端倪。眼见皇后撕心裂肺之状,一室之人都陷入沉默,无人忍心责备。太妃向前一步,缓缓跪下身去,对着皇后叩了三下,道:“皇上年轻之时,行事偏激,这些年来,皇上常感懊悔,深悔不该那般待你。而本宫当年便已历经人事,且为人母,该能想到你心中苦痛,却未加阻拦,实是罪大恶极。本宫愿一死,以抵此罪。”
皇后“哈哈”大笑,手持匕首四下乱指,道:“你一死就想抵了我华儿的命?你,你们,通通死了难道就能换回……”她说着,身子似受到重击一般,猛得向后一冲,众人惊异之下才发觉是一名侍卫放箭she中了皇后手臂,匕首掉在chuáng上,一侧卫姜猛得抢上前将皇上推带开来。
便在那时,林羽乔猛然感到一股疾风,正是易南天迎面而来。原来易南天见皇后癫狂已然无求生意愿,便开始自寻退路,他武艺虽qiáng却也没有信心能突出百人重围,眼见被慕容佑和卫姜二人断了去皇上身侧的路,趁着混乱一时从一旁夺路而出,向着林莫二人直去,意图打死莫廷轩后挟持林羽乔离开。莫廷轩本有半个身子挡在林羽乔身前,林羽乔见易南天来势迅猛,奋然跃至江夏王身前,她知道这次只怕难逃一死,心中锥心一痛,闭上了眼睛。
众人惊呼之中,易南天一掌打在林羽乔身上,林羽乔的身子随掌力飞出,轻飘飘地如蝴蝶一般。
慕容佑大怒,挺身上前正要大打出手,却见易南天忽然半跪于地,手掌紧紧压在胸前,又猛得抬首,但见他周身筋脉爆起,脸部竟也是青筋血管毕现,骇人不已。他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嚎,片刻之内便没了动静。慕容佑大惊,上前见他已没了声息,满脸满身是血,死状极其可怖。
慕容佑一时之间也无心深究其间的原因,赶忙跑去看林羽乔的情况,一试尚有鼻息,莫廷轩也已顾不得伤口奔爬过去,抓了她的手腕,感受到脉搏,两人都是大喜过望,慕容佑从她身上拿出药丸给她塞服,莫廷轩则连声道:“活着,她还活着!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皇上被点住了xué道,卫姜为他解开后退到一旁,许皇上身子一颓,仍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此刻慕容佑正背对着他,他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若有所思。众人只当是方才连续发生的一切太过惊险骇然,皇上一时没有反应,太妃见状,吩咐端王将部众遣走,指派两人将地上的尸体抬走,等了片刻见皇上仍然没有反应,这才吩咐人将中箭昏迷的皇后带走。
两人上前正要架住皇后,皇上忽然缓过神来,他抬手制止二人,道:“让皇后留在这里吧。朕离开。”
他不肯要人搀扶,独自抚着数日未动有些酸软无力地腿,一步步向前迈,好些天未见天日,走出栖梧宫寝殿大门,就连门外的空气都凉得让皇上觉得有些陌生,陡然间吸入只觉胸膛一阔,头脑随之空白了片刻。皇上驻足,抬头深吸几口,灰白的天空之下,就连明huáng色宫殿檐顶看起来都有些暗沉了,一片枯huáng落叶北风卷来,将他的注意力引到一侧树上延伸出的枝杈上。那枝杈上的缀着几枚有些枯gān的叶子,叶子被风卷着却固执地连在树上,皇上看着那枝杈被几片枯叶裹挟得随风四颤,
“来人啊!”他喊道。
有人闻声前来,跪地待命,皇上仍是盯着那处,道:“将那几片叶子摘了。”
那人不明,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很是困惑,他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忙找了架木梯来,爬上去,将几片叶子摘了。
皇上这才展颜一笑,又一步步地向外走去。他心想到这时节了,叶子就该早早落光,来年也能更好得生出一树繁景。殿内太妃、莫廷轩等人见此情景,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