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19)
她正说得起劲,却忽然感到柳韵凌厉地目光扫来,她虽不明原因,但察言观色的本能使她马上改口道,“敬娥夫人的父亲是王爷老部下,她幼时还曾是王爷的玩伴,入府最早,占尽诸般优势,如今在王爷面前也不比您有体面。”
“她?”柳韵转而轻蔑地冷哼一声,“提她做什么?要不是念着王爷对她还有几分旧情,我连理都不想搭理她。”
“不过,奴婢方才还打听到敬娥夫人与王爷提出想将掌府之权jiāo与昭璧公主……”
“你说什么?!”柳韵登时杏眼圆瞪,狠盯她片刻,猛得将手中白瓷茶杯摔了出去。
chūn儿吓得跪退几步,俯身在地,瑟瑟发抖,在柳韵身后捶肩的璃香也赶忙停手跪到一旁。
柳韵恨得咬牙切齿,昭璧公主再不济,毕竟身份在那,就算现在不承宠,可多了接触的机会,也保不准王爷不会对她有所改观,尤其是她那般模样……
“夫人别急,”璃香劝道,“王爷应没应才是最重要的。”
柳韵一听,目光又投向chūn儿:“王爷怎么说?”
“说是王爷没答复。”chūn儿瑟瑟道。
柳韵葱白的手指绞紧了帕子,没反对那就是在考虑了?按道理说是该公主接管,可王爷都没提,这个敬娥这么主动做什么?她恨恨道:“净爱整这些幺蛾子博那贤惠名儿!”
“奴婢倒是觉得此事不足为惧,是敬娥夫人失算了。该恭喜夫人才是。”璃香不慌不忙地道。
“哦?”柳韵神色松动,瞥眼瞧她,“你最了解她。这话怎讲?”
璃香嘴角微降,很快又面色从容地道:“昭璧公主作为正妃,掌府本就名正言顺,王爷非但没有主动提出来,敬娥夫人提出来了还不立时应下,说明心里是不赞同此事的。”
柳韵觉得此话有理,口气微缓,道:“就算是不赞同,你又为何说敬娥失算呢?”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璃香心中虽不耐,面上却半点不显,轻声慢语地解释道;“既然名正言顺,王爷早该如此。王爷不提,说明根本没这个打算,想将此事含糊带过。可敬娥夫人却提了出来,这岂不是给王爷出难题,让王爷当恶人?更何况,此举又有示好昭璧公主之嫌,偏王爷不待见公主,很可能会因此对敬娥夫人更加不满。”
璃香说着,俯身叩首道:“奴婢觉得,敬娥夫人是沉不住气了才会出此下策,所以自然是要恭喜夫人。敬娥夫人病急乱投医,哪比得上夫人慧眼,早早就看出了公主不得王爷喜欢。”
“但愿如此。”柳韵双手合十,略略一拜,随后又带了得意之色,不冷不热道,“不过,说到慧眼,又有谁比得过璃香你呢?”
璃香闻言脸色微微一红,低声连道:“奴婢不敢”。
柳韵低头去拿茶盏,余光扫过chūn儿,想到她方才的话,指尖滞于桌面。
敬娥与王爷虽身份悬殊,却有青梅竹马之谊。她费了许多功夫才挣得今日的局面,本打算再去太后那里chuīchuī风,让太后帮忙说项先分点管家的权力再图后计之时,太后却忽然移宫了。
都说太后移宫是因她的亲哥哥当朝太师刘老国公突然过世,悲伤过度触发了旧疾,在宫中调养不见好转才搬去京郊疗养,她却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宫中传出太后生病的消息时,她曾入宫探望。当时太后神色虽有些憔悴却并不像是病容,太后也说只是心情不好外加有些疲累,休息一段时间即可。后来却听说太后病重到了要移宫养病的地步,她很是吃惊,当时为显示亲厚,她曾提起想再去行宫看看太后,江夏王却没有答应。
那之后不久,父亲托人给她带了信儿,告知她此事可能另有内情——且不说老国公素来身体康健少有病痛,在太后移宫后,数位刘家在朝为官的子弟或与其亲近的官员陆续出事,或革职或贬了没甚要紧的职位,刘氏一族没落只是早晚的事。为此,父亲还特意叮嘱她务必服侍好江夏王,毕竟他先前乘了刘氏的东风坐到这个位置,如今却未受到波及,只怕是因着江夏王的关系。
她那才意识到自己去看太后的要求实在愚蠢至极,好在江夏王阻止了她,对她的疼爱也并未减少分毫。
这让她心里踏实了几分,可她与太后的关系不仅不可再依靠,反而还会成为拖累。
柳韵烟眉微蹙,如今她有的只是王爷的宠爱而已了。她莫名地慌张和害怕起来。王爷一向喜爱她娇艳的容貌,可说到年轻貌美……
她的手不自禁地抚上了脸颊。
或许,她不敢承认,昭璧公主的到来已经说明总有更加年轻貌美的人出现在府中,甚至她们的身份会更加尊贵体面,更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和敬娥一般,只能仰仗着往日的情谊在王府中苟且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