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160)
不远不近跟着的易南天这才走走上前来,他扫了眼一地的红色碎片,目光又在削断一颗树枝后斜切入另一颗树内的剑身之上停留了片刻,道:“这么好的剑,不觉得可惜吗?”
宇文尚卿似乎没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仍是背身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易南天一笑,心中却知晓缘由,道:“你既如此介意,当时又何必答应。”
“我当初是没反对,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东西!”宇文尚卿恨恨地道。
易南天眉头一皱,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道:“真的是因为这个?你可别忘了这个女人对你做过什么?”
宇文尚卿语塞,拳头却狠狠地打在廊柱之上,手背青筋毕现。易南天冷笑一下,道:“事到如今,难不成你想反悔?”
“国仇家恨,我分得清楚轻重。”宇文尚卿虽这样说,神色间却不见应有的坚定,反而透着无力与颓然,许久,他才沉声道,“虽说她设计害我,可我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的。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只怕早已被那帮烂人折磨死了,又何来今日……我是恨她,可我更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变了……”
易南天见他已然难过地说不下去,yīn冷的神色一闪而过,重重地叹了口气,劝慰他道:“我早知道你未必放得下她,偏生你不肯承认,我只当你能挺过去。如今,虽棘手,却也并非没有更周全的路可走。”易南天留意着宇文尚卿的反应,目光微闪,道:“她与源熙通成婚一事已是箭在弦上,但可不让他二人有夫妻之实。她体内蛊虫可助你我短期内jīng进功力,此事也不能作罢,但可不尽耗其力保她性命。待事成之后,她何去何从由你说了算。”
宇文尚卿惊异地望向他,神色中不自知地透着些许地期盼。易南天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的性情太像央叔了,我也会尽力说服姑姑。只是,你也得理解姑姑的心情,若你真不忍处置她……”他没有说下去。宇文尚卿却明白易南天的意思,点了点头,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无非就是一无所有罢了。”
同一时刻,林羽乔惊魂甫定。她清楚形势的严峻性,好在易南天等人因为不晓内情有所忌惮,打算引江夏王前来。西鸠使团那边发现她不见了,也一定会有所行动,事情未必就没有回转地余地。
方才源熙通说到成亲的事情,林羽乔十分抵触但不惊讶。当初楚申就是冲着她宗女的身份找来的,这些人这么做无非就为了名正言顺地掌管蒂影门。可方才宇文尚卿怎么会冲进来救自己?林羽乔有点糊涂,觉得或许这些人之间并非通力合作,也是有矛盾的,可这其间的症结是什么呢?
是源熙通不明就里地胡来吗?林羽乔想到楚申等人对源熙通的评价和推断,只怕此人早已被架空,于大局无碍了。那就是宇文尚卿……,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她的心竟然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一种鲜活而qiáng烈的感觉奔涌而来。她以为那些心绪早已被宇文尚卿的无情扼杀了。昭璧沉睡已久的知觉一瞬间苏醒复活,甚至充满无限的活力,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吧?
宇文尚卿从来不曾害昭璧公主,甚至在因为误会还恨着她时,仍然出手阻止了源熙通无理的举动,维护于她。可他却站在了这个误会的始作俑者那边。方才与宇文尚卿的一席对话让她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们因为宇文尚卿的特殊出身有意拉拢,可宇文府待宇文尚卿极好,他生活无忧,仕途平顺,又有昭璧公主相知相许,可谓天眷之人,想要拉拢他谈何容易。所以当他们得知宇文尚卿和昭璧公主私约出逃一事时,便对此事加以利用,先是假意提醒宇文尚卿,之后再派出两队人一队袭击宇文尚卿,一队截杀昭璧公主。如此宇文尚卿自然会相信他们的话,不仅成功拉拢了宇文尚卿,还借机挑唆宇文氏和莫氏的关系。真是好狠的手段!林羽乔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借昭璧公主的身体重生,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昭璧呢?昭璧是嫡长公主,在外遇害必定要彻查凶手,难免引火烧身。还有,昭璧公主和宇文尚卿的约定除了他二人之外无人知晓,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林羽乔隐隐有些猜测,可总归缺乏依据。蓦地,最后出现的陌生男子的身形跳入了她的脑海中——身长八尺有余,猿背蜂腰,听云这词用得太过贴切了。
林羽乔见多了易容和蒙面之后才觉得自己因前世的职业而对人的身形面貌特征的敏感竟是种难得的特长,毕竟人的容貌可以伪装,身型和一些轮廓特征却有些难。此人不过对源熙通耳语了几句就把人劝走了,想必他就是慕容佑口中的钟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