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384)
此时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风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见桓远回来了,赶紧跺跺脚迎上去,笑道:“回来了?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桓远不问她什么好消息,只解下身上的细绒披风,小心给楚玉披上,皱眉道:“天气转寒了,怎么不加件衣衫再出来?”
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颈前的束带,继续方才的说话:“今天容止和我说了,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见拓拔弘,三日后我们回洛阳去。”
她简单地叙述前后缘由,说完却见桓远面上并无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着她,好像看到了很吃惊的事。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么不对么?”他怎的这么看着她?
难道他不想走?
过了一会儿,桓远露出苦笑,低声道:“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么?”
桓远停下脚步,他望着楚玉,欲言又止。
这三年来,容止待楚玉如何,他们都看得到,先不说外面,至少在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最不晓事的阿蛮,都看出来了一点端倪,可是为什么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她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成这样的?
“容止……”他声音极低,含混地隐没在吹来的秋风中,楚玉一时走神,没听清楚,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她神情轻快爽朗,目中全无即将分别带来的不舍忧伤,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桓远心中黯然一叹,口中应道:“没什么。”
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希望楚玉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
如今这个境况,难道不是他所希望的么?
……
楚玉很高兴地与桓远说了许多,说今后回洛阳的安排。
要离开的消息,她已经通知了花错阿蛮两人,阿蛮自是没有任何意见,花错则说要考虑考虑。等在门口,则是想亲口将这件事告诉桓远。
事情交代完毕,楚玉一身轻松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门,却瞧见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手上的鱼竿一晃一晃,姿态甚是悠闲。
楚玉面上笑意登时沉了下去,她停步站定,冷冷道:“观沧海?你来做什么?”
第267章 离声断人肠
自从知道“观沧海”不是观沧海,而是容止所假扮之后,楚玉对正牌观沧海的好感便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虽然主导者是容止,但观沧海全力配合了容止的作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观沧海似乎也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三年多前他和容止一起来到平城,却极少在她面前出现,两人并不怎么打交道,如现在这般不声不响出现在她的院内,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鱼竿悠然地朝后一甩,坐在树下的修长身影站起来,观沧海转向楚玉,他的双目之上依旧覆着一层锦带——他失明的时间过长,虽有容止尽力治疗,却依旧只能勉强分辨出光影和模糊的轮廓,反而不如他以耳代目来得灵便,故而观沧海便索性一直蒙着眼睛,权当自己完全看不见——面朝楚玉,他微笑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略一迟疑,道:“进屋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屋内,楚玉让观沧海自便,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人各自坐定,观沧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道:“我此番前来,是做说客,劝你留下。”
楚玉拿起身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观沧海继续道:“你该心知肚明,我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一定要我说出来么?”
楚玉苦笑着放下茶壶,低下头道:“你既然明知道我不想说破这些,为什么偏偏要来说破呢?”
两人嘴上打着哑谜,心中却是再分明不过。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桓远的话犹在耳旁,现在想起来,楚玉却只能苦笑。
怎么可能不明白?
也许第一年,她还能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容止的一切行为,但是第二年,第三年……她竭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思索,纵然百般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
专注地凝视着茶杯,好像能从水中看出一朵花来一般,楚玉静静地道:“就算是这样,可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难道说他对我示好,我便该感激涕零地扑上去报答他的恩赐?”
她选择离开,并不是为了逃避而胡乱做下的决定,正是冷静思考的结果。观沧海对她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抬起眼帘,楚玉望向观沧海,虽然也许观沧海看不到她的模样,但她还是想对着此人说话:“这是我的意志,与容止待我如何,并无干系。三年前我是这么想的,三年后的今天,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