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出书版)(25)
「其实,人不该这样,太完美的人物会遭天嫉的,而且,旁人也不敢亲近你。人就该有点小坏,有点贪婪,有点胆小,再来点奸诈……其实是我自己的私心里这么想。因为,要是你有缝隙,我也就有了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了。」
这句话说完盛宁自己就笑起来,低着头,肩膀轻颤。
「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在痴心妄想。」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叹息:「差的太远了,根本不可能。」
已经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只不过那种失落的心情,一时间却转不过来。
真是笨蛋啊,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
他的确太出众了,可是,出众的太过了。
要得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站在他身边?
连上次走的杜清若,也差的很远。
先生,你莫不是谪仙下凡吧?
盛心亲自把药端了来。「怎么样了?」
盛宁回过神。「还好,睡的挺沉的,我刚才喂他服了祛风丹。」
「吃过那个了?」盛心放下托盘,伸手过来试了一下盛世尘额上的热度,又把了一下脉,「那就好,再服了药就差不多了。只是……」
盛宁最怕人说「可是」、「但是」、「只是」这种词,尤其是由盛心这种行业的人来说,大夫一说但是,就总有麻烦。
「只是什么?」
盛心想了想说:「外表的风寒没有什么,可是先生的心脉像是受过大的激荡……」
「什么?」
「你小声点。」盛心竖起根手指头,看了一眼床上。
盛宁马上气焰顿消,低声说:「你说先生受了伤?」
「不是……」盛心白他一眼。「你个外行,我的意思是,先生肯定遇到了什么大悲大喜的事情,相当的严重。以他这种修为,居然会被风寒所趁,你不觉得奇怪?」
盛宁抿抿嘴,怎么不奇怪?
「我猜度着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盛心把药放下,「我明天还要去林县,你一个人行不行?」
「没事。」
「那我可回去了。」盛心又想了想,「告诉他们几个吗?」
盛宁马上说:「不要。」
盛世尘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也是。」盛心打个了呵欠,「那你多受累,有事的话喊我。」
「知道。」
盛心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盛宁回过头来。盛世尘睡的很沉,呼吸平稳,但是眉头却有一点不平的结,彷佛在梦中见到了令人伤怀不忿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呢?」盛宁自言自语,坐在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盛世尘的睡颜。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以前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
他能这样无所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只有他在眼睛闭起来的时候。
「先生,你遇到了什么事?不开心么?」
一边托盘里的药已经凉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盛宁轻轻扶起盛世尘,一勺一勺轻轻将药汤喂进他口中。盛宁别的事情不怎么擅长,但是这么几年历练下来,服侍人的精细功夫倒真可说是一时无双,没几个能有他这样的细谨温存。
主要不是他的功劳,而是盛世尘对完美的要求,实在是很龟毛。
「先生?先生?」
盛宁喂完药,看碗里还有一些细细的渣粒,便不再喂。托着盛世尘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等觉得药汤差不多该入腹,才轻轻将他放下。
盛世尘依旧没有醒来。盛宁把屋里的灯烛灭掉,只留一个小小灯架,用青纱罩罩住,屋子里有一点朦胧的、淡青的光晕。
盛宁伏在榻边,呼吸都放的很细微,一直睁着眼睛舍不得闭上。
这样似真似幻的时光,过一刻少一刻。
盛世尘会醒过来,生活会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的度过。今夜这样小小的脱轨的美好时光,或许再不会有了。
这样想着,就觉得酸楚。
窗外头风雨凄楚,盛宁却觉得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温暖柔软过,外头的雨把身外的一切都隔开了,这世上彷佛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他和盛世尘两个人。
灯罩中的烛蜡快要燃到头,烛芯晃了几晃,流了一滩泪。
盛宁愣愣的盯着烛火出神,烛火跳了几跳,眼看要灭了,才回过神。轻手轻脚的起来,从柜中取出新蜡来,就着火点着,按在原来那堆烛泪上,再轻轻的把纱罩罩上。
他动作已经很轻,连猫儿踏过窗棂也没有这么小心,但是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盛世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与平时有些不同,雾蒙蒙的,像是蒙了一丝纱。原来已经显得高不可攀的人,又被纱隔了一层,让人看不清,摸不着。